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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纪实文学

全场顿时哑然,我的心也阵阵紧缩,在光天化日下,当着盐源县城的父老乡亲的面,对临刑前的受刑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的酷刑,正在赤裸裸展示着。
今天的盐源县城,如临大敌,从石桥开始,戴着红袖套的荷枪实弹的民兵,每隔20米,就站着一人。他们瞪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注视着这支“陪杀场”的队伍经过。
由于博览群书,刘顺森积累了渊博的知识,使当时只会背诵毛泽东语录的共产党狱吏们,不敢在他面前搬弄他们的老祖宗经典。
1977年9月27日清晨五点钟,天还是黑糊糊的一片,六队的大铁门就打开了。前一天晚上由何庆云亲自点名挑出的五十名流放者整队后,在八名荷枪实弹士兵的押解下,走出农六队,步行二十里,去参加盐源县城召开的“公判”大会。
皮天明斧劈樊友才的案件,使邓扬光增加了更多的疑团,他们没有预料到火炬的影响扩散得那么宽,新增加的孟平、皮天明、杨汉群,是他们所没有料到的人物,这些年轻人都拒绝交待关于火炬的其它成员情况。
林扯高打定了主意,在一个早上,天还没亮,他便从学习班翻墙进入部队营房,偷偷蹿到了一个他平时很熟的连长寝室,偷走了他的手枪和一匣子弹,然后,大摇大摆的从营房大门走了出来。
这一次夜半行窃,被老管逮了个正着,不但遭到一场棒打,并因此闹得沸沸扬扬,使林扯高“扬名”全农场。自此以后,他的丑闻不径而走,他的绰号也由林扯高变为“林疯儿”和“林偷儿”了。
当林扯高沮丧的回到了农六队时,隐瞒了失去妻儿的悲剧,那时我们正苦战在油库湾工地上,林扯高在工地上露面时,他那一贯冷竣无情的脸,他那动不动就念着语录盛气凌人地训斥流放者的作风,突然收敛起来。
在权力争斗“场”中,林扯高的内心失意和烦躁,找不到喧泄管道,加上平时结怨众多,敌手难免对他施以落井下石的报复,使他空虚的神经更受严重刺激,越发失去了常态。
在那个年代,辞令越左越吃香,不管“左”得是否合理,也不管“左”得如何可笑,尽管何庆云知道林扯高不过想过一番驾驶瘾,哪里谈得上什么“革命”、“上马”?
自从张锡锟被害后,林扯高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他开始恶梦连连,并常常从恶梦中惊醒,醒来总是大汗淋漓,惊悸异常,却又说不清梦中的究竟。
三个月前,他盘腿危坐在院坝中间,血流满面,引亢高歌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响在我的耳中!“永别了,二十年后再见!”这摧人泪下的告别,使我无法入眠。
皮天明因为大量出血和过分的剌激,昏迷了过去。他侧歪著身子,倒在自己盘腿唱歌的地方。太阳照着皮天明,好像在他的身后布着一圈金光闪闪的光环!
皮天明在六队找到了同他心心相印的兄弟,他对刘顺森的出逃抱着极大的期望,现在他的兄长被抓回来了,等待刘顺森的凶多吉少,偏偏像樊友才这样的人,还想踩在他的身上立功求赦。
对于樊友才的步步相逼,皮天明开始都默默地忍受下来,他来六队时,最瞧不起这条癞皮狗。铺位调整后,他从来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他认为同樊友才讲话,会污染自己的嘴巴。
我作为“反右”的牺牲品,而皮天明则是‘文革’牺牲品。虽然年龄相差整整十六岁,但仍有共同之处,黑暗的社会,使我们走到了一起。经过练教二胡,我们的心距离越来越贴近了。
皮天明随身携带的破烂行李上,插着一把断了一截龙头褪色的旧二胡。一身装束,很像一个走江湖的落魄艺人,脚上穿着一双旧皮鞋,前面已经裂开了口,从裂口中露出脚的大姆指。
我惊得差一点喊出声来,原来三人正是我们日夜悬念的刘顺森、孟平、杨汉群。他们出现时,刘顺森走在最前面,上身穿着黑色的灯芯绒上衣,手上戴着手铐,苍白的脸上留着一路的风尘,但并没有丧气,仿佛在思考着自己的失误。
现在何庆云对“火炬”有了新的认识,虽然他与林扯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不得不承认,利用奴才监视“火炬”的方法是正确的。他放弃了对火炬份子采用说服教育的“陈腐”做法。
正当樊有才向何庆云报告刘顺森失踪时,严管一组的冯俊伯也气急败坏的跑来报告说,他们组跑了孟平和杨汉群,说刘顺森大概是在大家都熟睡时逃走的。
根据大家收集到的情况,决定派人去重庆寻找活动频繁的“人民党”,对于这个组织,当时只是耳闻,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因为在狱中,我们不可能知道详细情况,一致决定,由刘顺森同熟知重庆的孟平和杨汉群一同越狱,去完成这极其危险的使命。
1970年初,云南通海发生大地震,接到报告后,皇上忙令新华社封锁消息。不但不组织抢救,还拒绝国际救援组织的人道救助,只对灾区运去了几十万册《毛主席语录》和几十万枚毛泽东的像章
由于过度疲劳,死神随时在窥视我们,现在当我看到蔡先禄被人抬走时,走过去揪开盖在他头上的破衣服,看着他紧闭的双目和嘴角上一抹鲜血,不知是不是最后一瞥?心里怎不涌起惜别之情,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流放者讨论广播里传来的毛诗新作时,忘却了旷日的疲劳。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被广播里传来故作呻吟的“诗歌”所分散时,死神却已悄悄地站到那神仙土坎上了。
第一天,我们从早上六点干到了第二天凌晨一点,整整十九个小时。留给我们睡觉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就这样干,徐世奎宣布,我们“欠下”三分二的任务没有完成。
所谓改造油库湾,就是把这条因雨水冲刷而成的沟壑,用流放者肩挑背磨填成一湾梯田,并在这湾梯田一侧的山腰上,修出一条宽八公尺的公路,成为由盐源农牧场进入盐源县的通道,设计者把它描绘得十分宏观。
9月9日下午,我正在猪圈里淘猪粪,突然听到场部的高音喇叭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蝶恋花.答李淑一》。中共把这首词曲当成丧歌。每当中央广播电台里反复播送这首丧歌,人们便知道中共的某位要人一命呜呼了。
四个小洋芋人被当成了“罪证”,被林扯高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特制公文箱里。随即,比张锡琨更残酷的刑讯加到他的头上。李克嘉无意中,成了林扯高往上爬的踮脚石。
听林址高眉飞色舞的训话,在文革已接近尾声时,六队接着发生张锡锟事件,现在又亲眼目睹李克嘉被弄成这样,感到刽子手已经疯狂,会不会来一次垂死前的大屠杀?大家都在思考怎样渡过这段时光?六队的气氛非常紧张。
天下午,我同潘朝元、徐伯威、张清云会面,坐在“街心花园”的石凳上促膝谈心。原想好好畅述一番,可惜我们四人落座后,是谈十五年来的狱中苦难?还是回忆铁窗里伤心历程?风风雨雨岂是几句话所能畅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