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去參觀了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當期展覽「繪畫禮讚:荷蘭黃金時代名作展」。當我看完正要離開時,一位女士吸走了我的目光。
事實上,她是一位女神。她叫做芙蘿拉(Flora,花神),是倫勃朗(台譯林布蘭,Rembrandt van Rijn,1606年7月15日—1669年10月4日)筆下所繪的羅馬春神。還沒走近,起碼還有20英尺(約6公尺)的距離,我就已經深深地被她那柔美、低調的優雅和氛圍給震懾了。

她並不直視觀者。她朝向自己的右方,眼神停留在視平線上,散發著親切慈祥。她那關愛的神情讓人覺得熟悉並產生共鳴。這是一幅描寫神性的畫作,讓人感動之餘又有一股熟悉感,好像她是家人一般,甚或是自己的另一半。事實上,藝術史專家相信這幅畫的原型來自於倫勃朗逝去妻子莎斯姬亞(Saskia)。
她手持著花,象徵著春天滿滿地祝福。由於她側著身子,不是正對著觀眾贈予豐收之禮,因而顯得格外謙遜。她的祝福是間接且細緻的,彷彿在說著,我會在你需要的時候陪伴著你。
「倫勃朗筆下的女性並不像古希臘羅馬的雕像般完美無瑕。」亞當·埃克(Adam Eaker)在一次電話訪問中談到。埃克是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歐洲繪畫部門的策展人和助理策展人。他表示,跳脫理想主義的框框,是倫勃朗最重要的創舉之一。
儘管芙蘿拉的優雅是如此毫不費力且自然,她的外表卻不是完美的。她的雙眼下有微微的眼袋,有雙下巴,相貌並不出眾。就如當時的女性一樣,她穿著蓬鬆的上衣,戴著帽子和一些珠寶飾品。
同時期的畫家曾批評倫勃朗的作品「缺乏阿諛奉承,絲毫不加掩飾的現實主義」,埃克在展覽的語音導覽中解釋道,「在當時,倫勃朗絕非眾人公認最偉大的畫家。在他去世時,他甚至已經破產了。他當時並沒有受到重視……大眾對他這種缺乏完美的畫作感到惱怒。」
但是芙蘿拉的精神是永恆的,她的溫暖讓你籠罩在寧靜祥和中。倫勃朗透過忠實地描繪畫中人物不完美的外表,生動地傳達出他們內心超然的世界。
出自淤泥
在《格哈德·德·莱里瑟》一畫中,倫勃朗描繪了一位畫家朋友,他因生病而容貌變形。「德·莱里瑟——他的外貌顯示了他的狀態,尤其是他退化的鼻子和凹陷的眼睛。」埃克在語音導覽中說道。這個疾病最終導致德·莱里瑟失明,迫使他從畫家改行為作家。
德·莱里瑟之前是倫勃朗的粉絲,但在這幅寫實到令人難以承受的肖像畫完成後,德·莱里瑟卻將倫勃朗的作品形容為「畫布上的泥漿」。

「我們很容易理解德·莱里瑟的心情,因為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自己身體的缺陷被完整真實地呈現出來。」埃克的導覽補充道。
倫勃朗的寫實手法可說是一點都不客氣,但是卻不是令人不悅或惡意的。他的作品通常保留了部分的事實;他並不是在貶低畫中的人物,而是試圖傳達他眼中所見的。在《格哈德·德·莱里瑟》這幅畫中,我們可以觀察到畫中人物身上的一絲尷尬、悲傷,甚至是不安全感。
倫勃朗十分擅長於表現人物的弱點。他畫出了不完美和苦楚,並以此喚起了觀者的同理心。我們不會站在畫前去評論德·莱里瑟和他的病情,因為倫勃朗細膩的筆觸直接帶領觀眾進入到畫中人物最真實的內心世界之中。
尊敬與仰慕
倫勃朗的《赫爾曼·杜默》(Herman Doomer)肖像畫展現了一股獨特的俊美,但並非因為模特兒有著過人的體態,而是出自於他務實、充滿智慧的外表。赫爾曼·杜默是一名高級家具製造商,專門進口17世紀阿姆斯特丹流行的烏木家具。他的兒子在倫勃朗門下當學徒。

這是這場倫勃朗展覽中最細緻逼真的畫作,幾乎和照片一樣。不過,不同於冷冰冰、由機器拍攝的照片,倫勃朗用雙手為杜默的肖像注入了溫度。
「看得出來,倫勃朗對這位同為手工藝家和匠人的朋友具有崇高的敬意。單單從這幅畫被畫的多好就知道了。」埃克向我說道。不怪說,這幅作品是19世紀荷蘭最高價出售的單幅作品。「當它被捐給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時,對我們的館藏而言,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倫勃朗毫不掩飾地以眼睛和臉頰旁的細紋展示出杜默的年齡,就像是使用多年的地圖布滿著勞碌的痕跡,卻因此練就出家具匠人的一副好手藝。此外,倫勃朗更透過臉上的這些皺紋堆疊出淡淡地一抹微笑,將杜默的熱血心腸表露無遺。
「它包含了所有倫勃朗畫作的精髓」埃克說道,「用非常細緻的筆觸來表達這位男子粗糙、真實的中年外表,我們因此得以感受到他的特質和他的才智。」
作者簡介:
懷特(J.H. White)是藝術、文化和男性時尚專欄作家,目前居住在紐約。
原文Rembrandt: The Art of Empathy刊登於英文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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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