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癸亭收錄千年前一段光彩文史 不負天下第一茶亭之名
愛茶的人也愛山水，愛產茶的好山好水，也愛在好山好水間飲茶、吟詩作對，於是就有了「茶亭」的誕生。追問「中國第一茶亭」的歷史，可以上達千年前，它有個奇特的名稱叫「三癸亭」。「三癸亭」和「茶聖」陸羽有著深切的淵源。陸羽著述了千秋第一茶書《茶經》，而「中國第一茶亭－－三癸亭」也是因他而生。這茶亭背後孕生怎樣的一段茶話故事呢？
歷史名勝杼山
唐大曆八年，顏魯公真卿出任湖州刺史的這一年，在湖州市西南十餘里的杼山上建造了「三癸亭」。杼山是歷史悠久的名勝，三癸亭在杼山上北眺太湖，更是景緻幽絕。然而，顏魯公在這裡建造三癸亭不僅是為了覽景，而是有更深摯的心意，和後代公認的中華茶神陸羽有直接的關聯。
這兩位唐代的歷史聖賢——一位忠肝義膽的忠烈，一位擇善任真的茶神，他們交會於湖州，在杼山三癸亭展開一卷溫暖千年的史話，那是怎樣的光與景的交會呢？先從他們聚合的湖州說起。
湖州是有2,300多年歷史的江南古城，位於太湖南岸，隔湖與無錫、蘇州相望，西接安徽宣州市，東接嘉興市，與上海相去不遠，南依天目山與杭州為鄰。湖州週邊這一帶素有絲綢之府、魚米之鄉、文物之邦的稱譽。太湖、蘇杭一帶古來地傑人靈，孕育了許多文名顯赫的文人，文風鼎盛，而位於湖州郊區的杼山歷史悠久，常得到文人的青睞，留下文人足跡處處。鮑照、江淹等文學名家都曾遊覽杼山並在這裡賦詩。南朝宋的文學家鮑照（約公元415～470年）讚美杼山「其山勝絕，游者忘歸」。〈湖州烏程縣杼山妙喜寺碑銘〉記：「山高三百尺，周回一千二百步，蓋昔夏杼（夏之七王）南巡之所，今山有夏王村，山西北有夏駕山。」
顏魯公幕下人文薈萃 交映三癸亭
杼山之陽有個「妙喜寺」，聲名遠播。據顏魯公所撰妙喜寺碑銘記載，妙喜寺起源於六世紀梁武帝之時，舊地在州西金斗山，於唐太宗貞觀六年春二月移到杼山。唐朝名詩僧皎然就在妙喜寺修行。三癸亭就造在妙喜寺旁不遠處。這中國第一茶亭造在此處，記載了顏魯公、陸羽和皎然三位歷史名士輝映湖州的一段忘年之交的情誼。
唐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年）安祿山肇亂之際，24歲的陸羽離開了成長的地方——湖北天門縣，來到山清水秀的產茶名地湖州。陸羽住到杼山妙喜寺，因茶而與茶僧皎然結成「緇（僧）素忘年之交」。皎然詩《贈韋早陸羽》吟：「只將陶與謝，終日可忘情。不欲多相識，逢人懶道名。」清虛沖淡中散發他對陸羽另眼相待的交情。
陸羽在湖州深浸於茶的研究，完成了中國與世界上第一部茶的研究專書《茶經》。《茶經》的完成，可能許多人還不知道，其中也包含顏魯公（顏真卿）的助力。
顏魯公生於京兆長安，祖籍琅琊，在唐代宗大曆年間由吉州司馬遷湖州刺史，時在大曆七年至十二年間，他也促使湖州當地文風和詩壇盛會蒸蒸日上。這段歷史盛會是以完成《韻海鏡源》[1]刪煩補闕為中心，而「三癸亭」可說是見證了這歷史時空的經緯。
顏魯公編纂《韻海鏡源》，先後歷經三十餘年，最終完成於大曆九年（公元774年）湖州刺史的任上。在大曆八年秋至九年春，他召集數十位賓客、後學文士，一起進行韻書字典《韻海鏡源》最後階段的刪煩補闕工作，將五百卷皇皇巨著精簡成三百六十卷。《韻海鏡源》是第一部依聲韻排序的工具書，收錄了近二萬七千個字，兼具字典與辭典的功能，在往後的兩百多年中，顏魯公所編撰的《韻海鏡源》都是收字最全的漢語字典。後世字典的排序也受它的體例影響。
就在這段時間，不愛仕途的陸羽進入了顏魯公幕府，參與《韻海鏡源》最後階段的編纂。陸羽也乘此編纂機緣同步蒐集歷代茶事，補充了所著《茶經》初稿的下篇〈七之事〉，從而完成《茶經》的全部著作。
《韻海鏡源》的整理工作，起先是在州學進行，大曆八年冬天，工作場所遷徙到杼山直到次年春完成為止。此時期在顏魯公的引領下，這些文士群彥也常常一起品茶吟詩，此與陸羽、皎然關聯甚深。〈妙喜寺碑銘〉縷敘《韻海鏡源》之編纂經過，所記載的湖州門客、後進共有八十餘人，其中顏魯公獨對皎然、陸羽特別敬重。當時人稱陸羽是當世的狂人接輿，被顏魯公推為群彥之首。編纂期間，顏魯公、陸羽、皎然等人常在杼山游藝雅聚、啜茶吟詠。三癸亭就在此期間建成，成了他們啜茶雅聚的場所。
「三癸亭」是由陸羽命名的。顏魯公在〈妙喜寺碑銘〉中記載︰「陸處士以癸丑歲冬十月癸卯朔日癸亥建，因名之曰三癸亭。」三癸亭建成之時日恰逢天干中有三「癸」，故陸羽為亭命名為「三癸亭」，顏魯公為之題字。詩僧皎然的詩〈奉和顏使君真卿與陸處士羽登妙喜寺三癸亭〉中也有「繕亭歷三癸」的記述：
秋意西山多，列岑縈左次。繕亭曆三癸，疏趾鄰什寺。
元化隱靈蹤，始君啟高誄。誅榛養翹楚，鞭草理芳穗。
俯砌披水容，逼天掃峰翠。境新耳目換，物遠風煙異。
倚石忘世情，援雲得真意。嘉林幸勿剪，禪侶欣可庇。
衛法大臣過，佐游群英萃。龍池護清澈，虎節到深邃。
徒想嵊頂期，於今沒遺記。
三癸亭題字情與景
顏魯公建三癸亭不僅是為了覽景。他說：「浙江西觀察判官殿中侍御史袁君高巡部至州，會於此土（杼山），真卿遂立亭於東南。」（妙喜寺碑銘）這一段文字也僅是表記一段外因， 他在〈題杼山癸亭得暮字〉詩中抒記了「心中話」：「欻構三癸亭，實為陸生故。」從他們共事而凝結的情誼中，也顯現他對陸羽研究茶事、創造《茶經》的讚許。
顏魯公〈題杼山癸亭得暮字〉一詩寄景抒情，情景並盛，謳歌了杼山景緻幽絕、史跡點在、生態盎然美不勝收；三癸亭矗立杼山，上接雲霄視野開闊，遠攬太湖盡入胸臆，浩渺古渡，明媚景緻盡入眼底。亭子邊鋪有苔石，桂枝低昂，近處林中猿猴與人玩鬧，樹上果實累累，引鳥築巢。從亭俯視，吳興太守何楷釣台赫然在眼前。
〈題杼山癸亭得暮字〉詩云：
杼山多幽絕，勝事盈跬步。
前者雖登攀，淹留恨晨暮。
及茲紆勝引，曾是美無度。
欻構三癸亭，實為陸生故。
高賢能剏物，疏鑿皆有趣。
不越方丈間，居然雲霄遇。
巍峨倚修岫，曠望臨古渡。
左右苔石攢，低昂桂枝蠹。
山僧狎猿狖，巢鳥來枳椇。
俯視何楷台，傍瞻戴顒路。
遲回未能下，夕照明村樹。
茶話在歷史上比比皆是，而像「三癸亭」締造的這一段歷史茶話，在中國茶文化中顯然是難以磨滅的。
註[1]：《韻海鏡源》的內容，唐顏魯公的〈湖州烏程縣杼山妙喜寺碑銘〉有敘述：「考五代祖隋外史府君與法言所定切韻，引《說文》、《蒼雅》諸字書，窮其訓解，次以經史子集中兩字以上成句者，廣而編之，故曰《韻海》。以其鏡照原本，無所不見，故曰《鏡源》。」可惜該書已經亡佚。@*#
責任編輯：吳雨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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