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傳美術

米開朗基羅(12)《最後的審判》(下)

作品賞析
作者:周怡秀
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font print 人氣: 2925
【字號】    
   標籤: tags: , , , , ,

在許多識貨的藝術愛好者或專業人士眼中,《最後的審判》毋庸置疑是當時最偉大的藝術創舉;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人認同這幅壁畫的價值。自1541年12月25日壁畫揭幕以後,像切塞納那樣認為畫中「裸體」褻瀆教義的大有人在。

從當時的一些文字敘述中可以看到壁畫引起的反應是兩極化的。如曼都瓦駐羅馬大使Niccolo Sernini寫給貢扎加(Ercole Gonzaga)主教的報告(註二十七)中則興奮地提到:「在我的認知中,沒有人能夠再像米開朗基羅一樣在如此短期內畫出他的新作,因為它巨大又難度高,包含了五百多個其他畫家僅以素描臨摹都困難的人體。雖然作品流露出主教您能想像的美感,批評卻也不少。首先是榮耀的Theatins修士們(註二十八)發難,指責壁畫中裸露私處的人體淫穢不道德(雖然藝術家已經盡量避免),不應該出現在莊嚴的西斯汀禮拜堂……另外有人則譴責無鬚的基督顯得過於年輕,不夠威嚴等等,總之,批評很多。但是傑出的Cornaro主教大人在仔細地檢視過畫作之後,給了正面的評價,他還準備出任何價錢,只要米開朗基羅願意為他繪製一幅壁畫中的任何單一人物。而他是有道理的,因為我認為,在這幅畫中找不到任何在其它畫作中出現過的東西…。這位主教還雇佣了一個畫家臨摹《最後的審判》,即使一刻不停息地趕工,也至少得花四個月的時間……」

天使協助復活者升天,與邪惡拉鋸。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畫家兼理論家Gianpaolo Lomozzo在1563年《夢之書》(Libro di Sogni)這樣描述:「……有的人說壁畫像一群粗野、丑角般的人群在牢籠上攀爬;有的批評那些顯眼的男性器官不僅出現在魔鬼身上,竟也同樣出現在聖徒身上;說畫家幾乎在展示基督和聖凱瑟林的天體,而聖凱瑟林的姿態就像許多女人那樣引起人肉欲的遐想……還有壁畫上方一對擁吻的人物,被批評屬於婚禮或妓院而不適合在這個場合,說法多了。然而這些批評完全忘記或無知於這幅《最後的審判》才真正是全意大利的輝煌(splendid de tout Italy);甚至遠在北方最偏僻國家的藝術家都不惜千里前來觀摩描繪。而才幾個月或幾年,保羅四世就想將它摧毀,藉口是裸體和姿態不雅,不適合於聖彼得教堂。」

剛剛復活的死者。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在批評的聲浪中,最惡毒的是人品低劣的詩人阿雷汀(Pietro Aretino, 稱Aretin)(註二十九);他自1545年起連續發表公開信攻擊米開朗基羅,指責壁畫只賣弄技巧而忽視信仰,表現了「令娼家都要臉紅的東西」;後來又向異教法庭控訴米氏「破壞他人的信念比自己不信的罪更重」、是路德派的異教徒、有同性戀嫌疑等等;還指責他收了錢卻擱置儒略二世陵墓,是忘恩負義的竊賊等等。

拿著船槳驅趕罪惡靈魂的凱龍。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這些誣蔑深深傷害了信仰虔誠、潔身自愛、注重名譽的米開朗基羅,然而他卻一直不屑回應,因為「對他們的勝利是無足輕重的」(註三十)。米開朗基羅向來視人體是創世主的神聖傑作,對於作品引發的爭議十分不解。他苦悶地寫道:「什麼樣的判斷可以如此野蠻地否定(神的傑作),認為鞋子比人的腳高貴;衣服比人皮膚高貴?」這些傷害名譽的攻擊也激發了米開朗基羅日後立傳自清的想法(註三十一)。

1545年,即《最後的審判》揭幕四年之後,保羅三世在壓力下召開了「特倫會議」(Concile de Trente),這是羅馬教廷對新教威脅而做的應變和改革,隨之而來的是對新教和自由派的嚴厲掃蕩,對藝術的規範和審查制度也出爐。《最後的審判》被認定是「淫穢」的,甚至一度面臨摧毀的命運(註三十二)。

被凱龍趕下地獄的惡人。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或許是上天的厚愛,《最後的審判》終究享有了其他藝術家或藝術作品得不到的「特權」﹕1563年最後一次特倫會議,針對《最後的審判》和創作者米開朗基羅「違犯宗教禮儀」的問題做了裁決。會議結論並未如切賽納、阿雷汀或保羅四世主張的摧毀壁畫,而是將若干「不雅」的部份加以遮蔽,包括修改一些曖昧、易引起誤解的人物的姿勢。工作則交給米開朗基羅的畫家友人丹尼爾·達·福特拉(Daniel da Voltera)去執行。當米開朗基羅聽說壁畫要被修改時,他只是淡然地說:「告訴教皇,這只是件小事,容易處理的。只要教皇願意把世界整頓一下,整頓一幅畫是不用花多大力氣的。」修改工程1565年在米開朗基羅死後一年開始,這件差事為福特拉贏得了「內褲商」的謔稱。

復活且長出肌肉的亡靈,聽到天使的號角。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最後的審判》所引起的爭議,可以說是美術史中對於藝術家的創作自由度所牽涉的最危險、歧異最大、最激烈的一場論戰。當時的許多畫家、宗教人士、外交官、學者都捲入其中。關於藝術家如何處理這樣的宗教題材,米開朗基羅已經探測到了底線。而在宗教改革戰爭那樣一個敏感的時期,這位當時最偉大的雕刻家、畫家兼建築家,終於還是全身而退。@(待續)

手持受難刑具的殉道聖徒,左起聖布萊茲、聖凱瑟林、聖賽巴斯虔。其中聖布萊茲和聖凱瑟林經過修改。米開朗基羅《最後的審判》局部。(公有領域)

註釋:

註二十七:1541年11月19日信。(《米開朗基羅作品全集》,Frank Zollner,ChristofThoenes, Thomas Popper, TASCHEN)

註二十八: 以嚴厲出名的紅衣主教卡拉法(後來的保羅四世,羅馬宗教裁判所的創設人之一)為首。

註二十九: 他是個遊走於各國權貴之間,賣弄文筆口才的艷情詩人。他曾經腆顏向米開朗基羅提供《最後的審判》的構圖,被婉拒後又向米氏索取作品而不得。攻擊米開朗基羅顯然是出自報復,順勢為自己沽名釣譽。

註三十:瓦薩利《藝術家列傳》。

註三十一: 即1551年由米開朗基羅口述,Condivi筆錄的傳記。

註三十二:保羅三世在世時一直保護著米開朗基羅和壁畫,說《最後的審判》是受教廷所托而作。而保羅三世1549年死後先後有儒略三世、馬塞盧斯二世繼任。1555年保羅四世卡拉法即位,不僅取消米開朗基羅的津貼,更揚言除去壁畫。幸因聖彼得大教堂的建築工程仍須借重米開朗基羅之力而沒有下手。

──轉載自《藝談ARTIUM》

(點閱【藝談】系列文章)

(點閱米開朗基羅 Michelangelo系列文章。)

責任編輯:李梅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透過提升日常物件的美,西班牙「博德貢」(Bodegón)畫作將這種儀式化的舒適氛圍融入其中。
  • 提香對場景的精心設計、富於表現力的色彩,以及對人像和物件的敏銳刻畫,啟發了後世的歐洲藝術家。觀眾凝視此畫時,猶如置身人群中,彷彿藝術家要求觀者一同省視自己的良知與對神的信念。
  • 德國的視覺藝術,相較其哲學文學音樂,是較少被德國之外的人了解的。但是德國藝術中的浪漫主義精神卻深深影響著其它領域,尤其是弗里德里希的風景畫。他的風景畫為什麼如此精妙深邃呢?弗里德里希對色彩與構圖的運用是德國浪漫主義的特色,他賦予風景畫前所未有的生命與意義。他將靈魂注入風景裡,而風景裡被照亮的空氣是「靈體」,讓每一幅畫作充滿個體性與內在連結
  • 馬德里擁有世界上最[ascii]著[/ascii]名的博物館之一——普拉多博物館。而迭戈‧羅德里格斯‧德席爾瓦‧委拉斯貴支(Diego Rodríguez de Silva y Velázquez)近乎真人大小的油畫《宮娥》(Las Meninas)是其鎮館之寶。
  • 斯皮諾拉對敵軍的武藝充滿敬佩,遂允許荷蘭軍隊如閱兵遊行一般地撤出布雷達——他們手持武器,鼓聲震天,旗幟飄揚;他也嚴禁部下對敗軍幸災樂禍。當尤斯蒂努斯以傳統方式向他走來示降時,斯皮諾拉下馬與他平等相見。兩人一見面,斯皮諾拉便對這位荷蘭指揮官及其部隊大加讚賞。
  • 在16、17和18世紀,職業女畫家非常稀少,更不用說取得成功的了。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Sofonisba Anguissola)、朱迪斯‧萊斯特(Judith Leyster)和阿黛拉依德‧拉比耶-吉婭爾(Adélaïde Labille-Guiard)三位畫家都創作了多幅自畫像,其中包括突顯其職業的版本。
  • 藝術家保羅‧烏切洛(Paolo Uccello,約1397-1475年)所處的年代正好是中世紀末國際哥特式藝術進入意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當口。根據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史學家喬治˙瓦薩里(Giorgio Vasari)的記載,烏切洛對透視法非常著迷。透視在當時是相當新穎的概念,到了文藝復興時期,透視法已成了畫家的必備技能。
  • 長久以來,在人們的集體意識中,神祕的無名女子一直是令人著迷的存在。在古代世界,女性形象代表著各種美德和藝術領域,發展出了如五感(Five Senses)、自由(Liberty)、四季(Four Seasons)和勝利(Victory)等可識別的擬人化形象。
  • 秋天是最能代表美國的季節,尤其美國東北部,那裡的樹葉特別壯麗。樹葉會變幻成畫家顏料盒裡的典型色彩,像是青銅、深紅、金、紫、紅褐、棕褐和鮮紅色。所以在19世紀美國藝術運動中,秋天自然就成了專攻風景畫的哈德遜河派最喜歡的題材了。
  • 也許比起其它任何藝術類型,肖像畫和人物畫更能引起我們內心的共鳴。端詳每一幅肖像中的面孔,可以窺見熟悉的情感和表情——在陌生人的肖像中,我們仿佛看見了自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