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曙紅:途中的一抹記憶

海曙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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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4日訊】回國探親,在上海下飛機,登上直快列車去南京,本來是可以叫個出租車去南京的,但我很想坐坐火車,因為從前在中國坐得最多的就是火車,還有那滬寧線,我生命中的許多時間曾耗在那條鐵路線上。

火車不緊不慢地向前開去,雖說是直快,也不會快得如飛,我望著窗外一閃一閃遠去的青山,一畦一畦撲面而來的秧田,汪汪碧水,點點荷塘,滿眼濃綠,傍水倚樹的農舍,勤勞忙碌的人影,天地之間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呈現在我眼底的都是我所熟悉的江南鄉鎮村野的景物。

景在物移,時光倒轉,想起文化大革命,父親一開始就受到衝擊,家裡被抄得一塌糊塗,書被撕爛,瓷器被砸碎,牆上被潑墨,那時候父母親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都躲到外面去避風頭了。避了一個多月,心想家也抄了不會有什麼事了就回家來了,可還是躲不過惡神,父親剛回到家沒幾天就被機關裡的造反派揪去批鬥了。

第一場批鬥會是在一個以「人民」二字命名的劇場裡召開的,那個劇場從前經常上演京劇、錫劇、揚劇,自從所有的劇都被禁演了之後,劇場裡還從來沒有熱鬧過,開批鬥大會那天座無虛席,只是不屬熱氣騰騰而系殺氣騰騰。

造反派頭頭宣佈把走資派、黑幹將押上臺來時,台下便喊出了一片「打倒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口號聲。八個凶神惡煞的造反派,兩人一組,左抓右拽地把父親等四個黑線人物從後台押上了前臺,父親的腦袋低得不夠,硬是被前後左右戴著紅袖套的人摁了下去。

後來批鬥成了家常便飯,父親被無數次地押上批鬥台,胸前掛著罪名為「文藝黑線幹將」的牌子,在造反派的拳打腳踢下被迫低頭認罪,後來又牽查出父親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爺爺是國民黨,於是罪上加罪,父親挨批鬥之後就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裡反省、坦白、交待,不得見家人,認罪書屢寫屢不通過,再接著父母親雙雙被集中到五×七幹校勞動改造。

父母親勞動改造的五×七幹校在滬寧線旁邊一個不知名的鄉村,當年為了看望父母親,我和姐姐弟弟曾坐著火車在滬寧線上往返過不知多少個來回。當時母親和父親同在一個勞動大隊,卻不能言語交流,母親天天眼見著父親挨批鬥受折磨,卻不能向他表露安慰之意。

記得有一天晚飯後,母親拉 著我和姐姐的手在山坡上散步,無意中遇見父親迎面走來,他身負一大捆柴禾,那時他在廚房當夥頭軍,每天都要自己去山上砍柴拾柴。父親的身後跟著一個兩手空 空漫不經心的年輕人,因為父親是隔離審查的對象,隨時有人看押著他,且未經有關人員批準是不得隨便與家人說話的。父親看見我們母女突然就停住了腳步,我也差點沒認出父親,只見父親又黑又瘦,滿頭長髮蓬亂,臉上粗黑的胡茬象野地裡的荒草長短不齊。父親站住了,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有那麼一兩分鐘,他苦苦地望著母親望著我們姐妹,似乎在等待什麼。

母親趕緊扭過臉去,而我剛要喊出一聲「爸爸」,母親就頭都不回地把我們姐妹拉走了。母親拉著我們快步走上一個種滿茶樹的小山坡,在那兒看不見其他人,只有遠近的青山綠樹在眼前晃動,母親的眼淚象斷了線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和姐姐一時不知所措,我左顧右盼,只看見前面的山丘頂上立著個怪物似的大水塔,水塔上的每塊磚石都滲透著 粉刷呼風喚雨的標語口號時留下的漆墨,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水塔象長著一百隻眼睛的巨獸一樣瞪著我們,它不會向我們撲來把我們給吃了吧?我拚命拉著母親的手 想盡快地逃離那個山坡。

回想當年,自己是多麼地 幼稚無知,既不明白父親為什麼不能和我們說話,也不懂得如何安慰母親,雖說每個月都要坐一次火車去幹校看望父母,但很少有開口說話的機會。可是那時又有誰 能解釋我心中的疑惑?撫平我掙揣不安的靈魂?真是想問都不能問啊,那年頭,在那沉重鬱悶的氛圍中,並非人人願意相信沉默是金,但個個明白禍從口出。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因為 母親出身三代工人家庭,造反派們不許她和父親說話,天天給她施加壓力逼她和父親劃清界線,所謂的劃清界線意味著夫妻分離、家庭解體,這對母親來說無論如何 是做不到的。那時候母親一直以沉默作答,只有在沒人看見的時候才會偷偷流淚,由於母親堅持不和父親劃清界線並脫離關係,最後我們全家被下放到了偏僻的蘇北 鄉村……

多少年過去了,每次坐火車奔往在滬寧線上時都會想起這段往事,每次我都忘不了去尋那矗在小山坡上象怪物似的水塔的影子。這次我更是盯緊了窗外,不知是隔得遠還是火車開得快,等我捕捉到水塔的影子發現它巳衰敗破舊時,它便又影子般地稍縱即逝了。

轉自《天益》(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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