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7月25日訊】我是吉林藝術學院戲劇文學教研室的一名年輕教師。因在課堂上及課後與同學探討《尋找林昭的靈魂》等歷史文化問題,被學生中的積極分子告發,故而被學校停課了。認真做人,我無悔。但若順從我不認同的東西,則對不住自己的人格。停課後,我給我校書記寫過數封信,以下是第三封。
尊敬的劉某某書記:
您好!
我是戲劇學院教師盧雪松。上次與您的短暫談話,讓我深切感受到在您的權位和角色背後的,您真實可敬的人性與良知。我完全能理解,在轉型社會,權位與角色的規定性常常會更嚴厲地壓抑、扭曲和損害個人內心真實的理性與情感,這對一個學文學出身、有科研經歷的領導者來說,是多麽無奈甚至痛苦。但我堅持以一個真實的個人,一個中文人,藝術工作者的身份與您面對。在我眼中,您同樣是如此。我必須將您看作一個可敬的長者,而不是一個崗位,一個角色。我認爲這樣的交流才承諾和守護了一份真實。
我1996年畢業於吉林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隨即來院從事教學科研工作。我只是一個企盼社會進步、政策開明、文化昌榮的年輕公民,我對政治沒有任何興趣。在工作崗位上,我深深感到學生們創造力的萎縮、責任感的喪失與人文關懷的缺位。我能夠理解,在一個填鴨與灌輸的教育傳統中,在一個迷戀整齊劃一、恐懼活潑生動的文化環境中,一個年輕人的成長與發展是多麽困難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就只有承擔啓蒙的責任,鍛煉清醒的心智,激發創造的激情。我相信,一個優秀的藝術工作者必是一個真實的人,清醒的人,堅定的人;一個對未來有理想、對現實有反省、對社會有責任的人。
我所承擔的《中國電影史》和《傳播學》課程,對教學內容,授課方式和輔助手段都作了精心安排。我認爲我的教學實踐應該會有益於學生們完整地認知百年文化藝術的興衰史,清醒地洞察當下文化環境的幽微,明確一個藝術工作者所應承擔的社會責任。我認爲,對於真實的歷史與現實,要敢於面對,這是良知;要作出自己獨到的判斷和抉擇,這是智慧。因此,我在課堂上充分尊重同學們的個人觀點,只要言之有據,持之成理,我都給予肯定評價。因爲我相信教育不是灌輸和愚弄,而是師生共同的探索,共同的成長。經過數年實踐,我親身見證了同學們能力的提升、思維的解放和性靈的綻放。對我的努力初見成效,我很欣慰。
我認爲今日中國社會的道德危機更多緣自於虛僞、麻木和冷漠,這與百年來的文化異變有關。我們更願意說那些我們內心並不相信的話,通過”表態”換取安全;我們更願意在別人的苦難面前閉上自己的眼睛,因爲否則就可能輪到自己;我們不信任別人,別人常常意味著一個龐大而無形的巨網的一個網結;我們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夠有勇氣和智慧聽從內心召喚,堂堂正正做人。這也應該是一個七八千年流光溢彩的堂堂藝術大國爲什麽百年來藝術萎頓的原因。一個藝術人,虛僞、麻木和冷漠怎能不損害他的真性情?進一步說,那面具背後的恐懼與仇恨怎能不損害他的真性情?我不能忍受這種狀態在自己身上繼續,更不能忍受再這樣傷害我的學生們。我要盡自己的努力,和我的學生們一道,探索回歸真實之路。這就是我的藝術自救的種種努力的真實動因。
從小我就一直有做教師的夢想,這個夢想源於我強烈的要與他人共同分享自由與真誠的渴望。我堅信如心理學所言,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善良、正直、美好的”兒童”(Inner
Child), 他可能被忽略,可能被掩蔽,可能被丟棄,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有呈現自身的渴望。在我的課堂上,我看到了,學生們那習慣於對別人掩藏的心靈之眼閃耀出光輝,沒有了聽得太多的假話、套話,他們想自由地思想、自由地交流,他們想知道真相。說我的課堂有”傾向性”,所謂的”傾向性”如何界定?我根本無心去觸及某些人所敏感的政治問題,我認爲作爲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藝術人、文化人,政治問題何足掛齒?但思想無疆界,在探求真理的路上政治又怎配在其中指手劃腳?如果說我有”傾向性”,那麽我傾向的只是”自由”、”正義”、”美”與”善”。如果這種傾向性觸動到了誰,那也是因爲它首先干預了真理的正常傳播。
我想問的是,難道在中國,我們的歷史與現實真的是不容批評,不容置疑,不容反思的嗎?我們的青年學生們,以及我們自己,真的就沒有資格對其有所反思?否則就是違反了紀律,就必須要受到停課的處分嗎?分院領導談到紀錄片《尋找林昭的靈魂》,認爲此材料存在”思想問題”。《尋找林昭的靈魂》是這兩年電影界和學術界討論的熱點,也是我授課中的一個亮點、一個重點。在我看來,烈士林昭,一個思想家、一個勇士、一個自由之魂,她的塵封多年的慘烈故事,本就應該是值得一個民族爲之紀念、爲之動容的。它的多年塵封與重見天日,更是一個教師、特別是一個講《傳播學》的教師絕對不應當錯過的話題。
前不久看到《中國新聞周刊》刊登了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院院長張鳴教授的一篇文章,其中就直截了當地說:” 我們的人文社會科學領域,長期以來一直都沒有統一的規範和準則。總是有人以意識形態上正確,來遮掩自己學術上的隨意和武斷,甚至以這種武斷來評判他人,以學界法官自居。”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所謂”學界法官”就出現在我身邊,並”隨意和武斷”地主宰了我的命運。
我當然清楚地意識到,在一個彌漫著”鄉愿”氣息和由習慣力量支配的環境中,堅持真實的存在與言說,我是有危險的。但我更清楚,因爲我的小心謹慎與理性平和,這種危險並不是來源於任何法律、法規、規章與規定。恰恰相反,危險來自於觸動了長期統禦和奴役我們的生活的潛規則。
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潛規則使憲法和法律對我的教學科研的權利的保護成爲了難以落實的東西。按我對憲政精神的粗淺理解,法不明令禁止者皆爲允許。允許我什麽?允許我在自己的崗位上,對我的學生、我的事業、我的祖國獻上自己真實的愛。我是一個有分寸感的人,我在課堂上使用的材料都是國內公開出版的,涉及互聯網的內容都是在國內ICP 登記的網站上下載的,觀摩影片都是曾在國內各大高校名師課堂上廣泛觀摩的。我的教案整理成論文後,已在國內公開發表。排除強加給我的那些無法核實、無憑無據的不實之詞不談,我的言行都是負責任的和問心無愧的。我對我在教學科研中回歸真實的探索及其後果負全部責任,這同時也包括,如果因爲潛規則的理由而對我作出不公正的對待和傷害,我只有奮起遵行內心良知的召喚,用申訴和抗議來保衛真實。只有如此,才能對得起我的初衷。
我在教學和科研崗位上的努力,雖在這一聘期(2003-2005)內經歷休産假,並未因之而停止。迄今除承擔課程外,兩年內已公開發表5篇學術論文,合著1部專著,並獲多項獎勵。我所取得的成績是源自於我對學術研究的強烈興趣與執著追求。我認爲,知人善任,選賢與能,是您和各位領導的責任和義務。我希望能夠繼續被聘爲教師,早日回到我熱愛的講臺。我自認爲,我的能力和狀態都更適合於專事教學科研,對瑣細的程式性和事務性工作恐難以勝任。如果因莫須有的原因而將我”轉崗”,我無法接受,並會繼續申訴直至結果令人滿意爲止。我也保留向每一個藝院師生當面陳述以及公諸社會輿論的權利。請您體諒,這並非完全由於我個人,而是出自我對一個真正公正、和諧、生機勃勃的吉林藝術學院所肩負的責任。一個人的命運,常常是所有人命運的縮影。對於我們共同的生活,我責無旁貸。
尊敬的劉書記,以上是我敞開心扉,向您彙報自己真實的內心感受。出於良知與我做人的準則,在大多數人平庸地選擇了苟且時,我選擇了讓靈魂自由地站起來。無疑這是一種冒險,但靈魂安寧,我無悔。或許我成爲了您的一個難題,我很理解您在這一崗位上的壓力與無奈。但我更相信,從本質上,您更是一位中文人,一位藝術工作者,一位可敬的長者,真實、正直、值得信賴。出於信任,我寫信給您,向您求助。我相信您對青年教師會給予愛護與保護,我相信您的開明會與我們時代的開明相稱。
從1996年到1998年底,我和我先生(公木教授學術助手)一起,在公木教授指導下從事學術研究和資料整理工作,與先師朝夕相處,得以親聆先師教誨。先師晚年常教育我們”學術自由心態”的重要。記得先師曾以《百年潮》上的幾篇回憶毛澤東的文章爲例,告訴我們瞭解歷史真相對於評價人物與事件的重要性。先師激動地說:”如果那時人們就能知道真相,就不會盲目崇拜領袖;如果人們能自發地抵制錯誤的東西,多少悲劇就不會發生!”言猶在耳。
等您的答覆。此致敬禮!
您的後輩
盧雪松
2005-06-07(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