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7月15日訊】俗語說:「崖縣陵水,有命去無命回。」
我們是廣州知識青年墾荒隊第一批的一個隊伍,1958年3月來到海南島崖縣,接近天崖海角的地方墾荒。
早在學習班時就有人問:「有大人(陪同)嗎?」出發前在市青年文化宮開會時,市團委書記問大家:「有沒有人後悔?」等了三分鐘都沒有人舉手。在未到達營地之前,還在崖縣三亞鎮吃飯時,就有人後悔了。認為自己已被改變了身份,已經不是學生身份,而是農民了。因此,對飯菜不滿意亦不敢出聲。到達營地幾天就開始陸續有人逃跑了。當年有大批大批退役士兵被派往海南島種橡膠樹,這些曾被稱為肩負「保衛祖國」重任的「鋼鐵長城」的「最可愛的人」,不但紛紛逃跑(回鄉做農民),還集體遊行抗議(遭血腥鎮壓)。又怎能叫尚需「大人」陪同的大城市學生安心天崖海角呢?出發前市團委書記的問話,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暴露了中共這個大騙局。出發後他夠膽問嗎?我們都是「未見廬山真面目」的年青人啊!
我是廣州第六中學高中畢業生。我在墾荒隊裡有很多好朋友,在這裡僅舉出其中兩位好朋友。一位是張任成,高中畢業生。他到達營地第二天就同我談心,他說:「我全家人都在廣州,幾個哥哥都在工廠做工,我竟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我與他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他聰明能幹,愛看「知識就是力量」科學雜誌,熱愛科學與工藝。他最初分配到「西瓜組」勞動,後來調到「鐵工組」,成立國營農場後任場部農具廠廠長。另一位是譚惠華,廣州執信女子中學高中畢業生。祖籍台山人,父母在廣西工作。她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她生得如花如朵,但她不是最喜歡花朵,而是最喜歡機械。她愛好機械如命。她最初與我一樣都是分配到「油棕組」勞動。墾荒生活既十分陌生,而又十分艱苦。她仍念念不忘她未來學習機械的遠大理想。我為使大家高興,就朗頌蘇聯情詩。成立國營農場時,她被調到外單位的崖縣機械廠工作。下面是我們考大學的故事。
1958年碰上「大躍進」。大學招生時,墾荒隊故意只挑選初中畢業生,保送去讀大學。這是「大躍進」,能為國家每培養一個大學生節省三年教育經費。高中畢業生只有眼巴巴的望著。
第二年的1959年,高中畢業生亦不示弱,早就做好了準備上考場。卻被剛成立的國營農場鎮壓下去了。當時的農場黨委書記叫作韋雄敖,是廣西籍的外來幹部,部隊轉業軍官,相對於「地方主義」的海南地方幹部來說,他是我們墾荒隊員心目中最好的黨委書記。說他是最好的黨委書記,並非沒有根據的。例如有幹部反對他,他就狠狠地把那人大整一頓,指著罵:「你反對我不要緊,我最怕你反黨!」黨就是他,他就是黨。那人以為這下子可完蛋了,連小小的「烏紗帽」都丟掉了。可不是那樣,批判幾天完了反而升職,使人大開眼界。他比毛澤東好得多了!又如這次鎮壓高中畢業生,他不是「一手抓」,而是「兩手抓」;不是「用一條腿走路」,而是「用兩條腿走路」。首先是打壓,大扣「個人主義」帽子,高唱「個人主義是萬惡之源」。然後是拉攏,大送「試用幹部」職位。以當試用幹部代替讀大學。許多高中畢業生被送到場部或作業區當試用幹部,我是場部試用幹部之一。
1960年我爸爸從香港來信,叫我請求讀大學。我知道韋書記不放我去讀大學,我知道他的心態。我一向都是「馴服工具」,我不識得撈世界的,當然沒有聰明辦法。我只會「畫餅充飢」,以報考函授大學來迎合韋書記的心意,韋書記也很歡喜。
我剛報名考函授大學。韋書記突然在一週晚上,召集場部的高中畢業生開報考大學的總動員會。宣佈報考大學是黨的號召,是黨的需要,是建設社會主義的需要。鼓勵全體高中畢業生積極響應。高中畢業生們聽了驚慌失措,以為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家磨拳擦掌,決定去搏一搏。當晚許多人都睡不著。這是發生在場部的事,各作業區仍蒙在鼓中。
次日一早,我們像一窩蜂似的,湧向三亞鎮的崖縣高考招生辦公室,聲稱是來報名。嚇到招生辦公室的人目瞪口呆,說:「昨天已經截止報名了,怎麼今天才來報名呢?」我們說明了緣故,他們很同情,限下午三點鐘前完成報名。因為他們要在下午三點鐘,打電話到海南地區匯報崖縣考區人數。我們雀躍了起來。我們又湧向崖縣人民醫院要求體檢。醫院的人說:「體檢可以,但不是照肺。因為X光機壞了,近期無法修理。」我們聽了似被潑了一盆冷水,沉默一片。不能照肺即是不能完成體檢,即是不能報名了。我突然想起,我最近才照肺及體檢,雖然體檢表已寄出去了,相信醫院還有存底。我要求醫院查我的體檢存底,查來查去總是找不到,既找不到體檢結果,也打不到照過的X光大片。醫院的人還說:「沒有事就好了,還保存它做甚麼呢。」我連一線希望都沒有了。正在一籌莫展之際,有人提議再向招生辦公室求情,大家推薦我去。這時傳來左克明的聲音:「老田,你嗯住(小心)搏頭(挨整)!」他對著我笑笑的。我覺得逆耳,與我多接近的彭國權勸解了,我才去了。
不能完成體檢,再求情也沒有用。但有兩個人是可以報名的,那是張任成與湯渥奇。原來是函授大學寄給我三份體檢表,他們各人要去一份。然後他們把體檢結果收藏起來,這時便用上了。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我們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對他們兩個能報名的人來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對韋書記來說只是稍微跌破眼鏡,險些他全部跌破眼鏡了。
我回去了沒有事。張任成、湯渥奇考完試之後,天天望送郵包的汽車經過,等候通知書。終於望到了,張任成考上「廣州航海學院」。他情不自禁的高興,匆匆忙忙整理行裝。湯渥奇落選,當然沒有他的事。張任成亦不能走得太快,韋書記還要開會對他「再教育」。
場部連續三個晚上召開大會揭發、批判張任成。高中畢業生們看著覺得好笑。最有理論的彭國權都說:「我也有他同樣的思想,還說甚麼呢!」三個晚上,個個晚上我都只是「看戲」,沒有出聲。但場部農具廠有的工人很積極「幫助」他。
被揭發出來的缺點、錯誤越積越多,積成一大堆,總結起來只不過是不安心農場工作一條。無罪可變有罪,一條罪可附加上無限多條罪。最後,韋書記發話了:「他這麼多缺點、錯誤,我們不能不負責任地把他推出去就算數。我們一定要負責到底,把他改造好!」
張任成被流放到遠離場部十幾公里的深山密林裡,比農場最遠的「水蓮池」作業區還再遠幾公里,單獨一個人在那裏砍木,燒炭。他自己割茅草,自己蓋個茅草小屋作為棲身之所。他白天砍木,燒炭。餓了煲飯食。那地方白天會有猴子、熊或蛇出沒。晚上,黃鼠狼的叫聲,野豬的叫聲,以及其他野獸的叫聲,近距離的伴隨著他。偶然亦有黎族獵人經過那裏,有個獵人送給他一塊鹿膏,他得以用來煮菜食。每過幾天他就步行幾公里山路,把燒好的木炭背到「水蓮池」作業區,順便從作業區領些米、蔬菜回他的流放地。我有時亦出差到「水蓮池」作業區,他每見到我總是問:「你有沒有聽見講,韋書記放我去讀書呢?」我說:「沒有。我聽見一定講給你聽。」
張任成被流放了兩個多月之後,韋書記果然大發慈悲,放他去讀書。他到達學院時,學期已過了三分之一。令韋書記大跌眼鏡的,是學院仍給他插班入讀。由於他的基礎好,夠聰明,夠幹勁,很快便趕上學習進度。後來學院改名為「廣東交通學院」。畢業後分配去海口市當汽車站技術員。
另一個幸運兒是譚惠華,當年也考上大學。她考上海南工專,學機械。實現了她多年來的心願。這時她是在外單位的崖縣機械廠工作。她回農場場部告別時,快樂極了。她一見到我,就提起過去一起在「油棕組」勞動,以及我朗頌詩。我看著她快樂的樣子,我亦為她開心。我以為她一帆風順了。
中共一向喜歡「教育」人,崖縣機械廠的黨委書記還要召開大會,對譚惠華進行「再教育」。手法都是一樣的。同樣是被揭發、批判三個晚上,同樣是被流放到十幾公里遠的深山密林中砍木,燒炭。她是在那裏工廠派出的一個燒炭小組裡砍木、燒炭。原來燒炭小組的那幾個人全部都是男的,只有她一個是女的。她從來未受過這樣的凌辱,虐待,當然傷心落淚,極度悲痛。她由於受打擊太大,傷心過度,行路時精神恍惚,一不小心跌倒在一塊大岩石上面,把上頜整排牙齒都截斷了。
工廠的黨委書記始終都不肯放她去讀書。一個窈窕淑女,死心塌地地跟隨共產黨走至了天崖海角,竟落到了如此下場。中共為了它自己的私利,糟蹋祖國的花朵!罪惡啊!罪惡啊!歷史上,中國人民有比中共更殘忍、更沒有人性的敵人嗎?到底誰是個人主義?誰是萬惡之源呢?
中共對知識青年的大騙局,浪費了知識青年大好的青春年華。還導致我去天崖海角六年之後,不想有命去無命回,學習派往海南島的、退役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逃跑回鄉做農民。在中國大陸的漫長歲月,中共說台灣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是搞錯了對象(其實中共是想打破台灣同胞的飯碗並加以奴役)。「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是我,一個曾為中共當過多年「馴服工具」的我以及中國大陸同胞。我被中共迫到走投無路。最後,我離開了我祖先代代生息及我早期不願離開的中國大陸,奔向民主、自由、人權、法治的西方世界!
中共把它過去的許多罪惡都推給「四人幫」,其實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四人幫」的後台老闆毛澤東。我永遠不忘記1949年見到的一首民謠:「毛澤東,毛澤東,見你唔死一世窮!」
(2001年12月18日完稿)
(原載2002年2月北京之春。作者供稿,授權發表)(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