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體,大成就
在小組裡,最棒的事是成員開誠布公,尊重他人、坦誠相對。他們能共同處理團體產生的壓力、表達自己的情感,也能夠分享他們對於自身、組員以及小組的看法。
著名的宗教哲學大師郝士敦.史密斯(Huston Smith)當時也在麻省理工學院,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帶一個T小組,我差點沒興奮到暈厥過去。
他是長青暢銷書《世界宗教的故事》(The Story of the World’s Religions)的作者,也是達賴喇嘛的好友,對於宗教的每個層面都很著迷,甚至還跟提姆.勒瑞(Tim Leary)共同開發宗教用的幻覺藥物。
郝士敦跟我在人文學院利用一個學期的時間,帶領大學生進行T小組的訓練,這門課在麻省理工學院的課表上叫做「存在哲學」(Existential Philosophy)。
一九五五年,李.布拉福特寫信邀請我到貝塞爾擔任夏季工作人員。那時,所有研究團體動力學的人都想到那裡去朝聖。
國家訓練實驗室重新定義T小組,把它修正為研究組織運作的主要工具。最初,貝塞爾的研究小組聚會為時三周,後來砍到最後就只剩下一個星期。
受邀到貝塞爾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一個由知名學者組成的研究員團隊決定誰能帶領小組、誰有資格決定重大事項。
在貝塞爾取得研究員的資格,幾乎就等於在社會科學界受封為騎士,而其遴選方式,如同麥克阿瑟「天才獎」(genius awards,編按:由麥克阿瑟基金會頒發,其目的在表彰各領域中最富創造力的傑出人才。)
一般,採取秘密提名方式,被提名者只有在被選進實驗室之後,才知道自己在候選名單之中。
就許多面向來說,李.布拉福特就等於國家訓練實驗室。他不是哲學家,扮演這個角色的是肯.班尼;李也不是思想家,隆恩.李比特的思考要深刻得多。
但是,李是這批菁英裡最能幹的一個。他的長相很平凡,沒有什麼領袖的氣派,兩頰消瘦,態度沉著,從來不動怒,溫和的脾氣讓他擁有絕佳的戰略位置好跟大人物周旋。
他總是輕聲細語,從來不跟人大小聲,在暗地裡推動革命,顛覆現狀,因為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他。
在官方文件上,李是美國教育學會的主任,而國家訓練實驗室是學會的下屬單位;儘管在學會同仁經常的「關切」下,李還是把國家訓練實驗室當作他真正的工作。
由於國家實驗室隸屬於美國教育協會,很快取得外界的信任。道格的力挺與其他社會科學大師,如阿比.馬斯洛的不時造訪,更快速強化了貝塞爾的學術權威。
阿比.馬斯洛曾經在布蘭迪斯大學(譯注:一所位於波士頓的私立大學)任教,我跟他很熟。
跟艾立克.艾立克森與卡爾.羅傑斯(Carl Rogers)一樣,阿比喜歡研究健康的心理,而不是受困的心靈。
他的人文心理學取向代表了他所謂的「第三勢力」,在佛洛伊德與行為學派之間另闢蹊徑。
阿比的「人類需求階層」模樣有點像是金字塔,分析人類在滿足了生活的基本需求之後,如何自我提升,最終抵達金字塔頂端的創意與自我實踐,鞭辟入裡,令人折服。
許多人因此加入了貝塞爾以及後來的伊莎蘭(加州海岸的人類潛力開發運動中心)追求馬斯洛最早提出的「頂峰經驗」。
我猜馬斯洛是越來越不喜歡布蘭迪斯大學,滿腹經綸的學術界人士使起壞來格外貧嘴,布蘭迪斯大學的學者也不例外。
阿比的一個同事堅持說,他聽到阿比有一次跟哈佛合作社的店員說:「我想要買兩本齊克果的書,《此或彼》(Either)跟《或》(or)。」
我不相信,就算阿比沒有讀過齊克果的名著《或此或彼》(Either/or),以他如此博學多聞的底子也不可能沒有聽過這本書。
一九六九年,他偕同妻子貝兒莎應邀前往保羅阿圖與洛林研究所。洛林研究所是由比爾.洛林(Bill Laughlin)創辦,目的就是給予阿比完全的自由,讓他把全副心思用於思考。
在旅途中,夫妻倆來看我,也留下了他不可能那麼無知的證據。他引用威廉.巴特勒.葉慈的名句,表達自己的心聲:「我將啟程西去,眉飛色舞地唱我最後一首歌。」
(I’m going west to sing one last exultant song.)他在第二年辭世,享年不過六十二歲。讓我倍感光榮的是:貝兒莎請我在史丹佛教堂舉辦的追思儀式上,講述馬斯洛的生平。
阿比的人文心理學取向與T小組聯手在美國人的內心深處植入了某種信仰,讓大家相信人類能更臻完美、擁有重新發明自己的能力。
這一點解釋為什麼瑞帝爾.阿爾及爾(Horatio Alger,譯注:美國最受歡迎的作家之一,擅長描述窮困的小人物奮鬥成為中產階級的歷程。
他在作品裡,始終強調誠實、樂觀、善有善報的理念)的小說會廣受好評,也說明戴爾.卡內基的《卡內基溝通與人際關係》(How to Win Friends and Influence People,譯注:直譯為《如何贏得朋友與影響人們》,台灣某些譯本亦譯為《人性的弱點》)為什麼會成為洛陽紙貴的暢銷書以及倡導自助人助的心靈大師會大行其道的理由。
這種理念也吸引了中西部堅持走平民路線的道格.麥克葛雷高與猶太移民柯特.列文的共同倡導。
這些學術名人與各種類型的作品,都在歌頌美國自身的勝利:擁有更強的駕馭能力、更能自立更生、永遠意氣風發;而狂熱的程度比起先驗主義者(Transcendentalists,譯注:這派理論相信宇宙萬物有實質的統一性及人性本善,內在的洞察力會超過邏輯與經驗)與華特.惠特曼(Walt Whitman)也未遑多讓。
新移民似乎更加容易擁抱愛默生(譯注:他是美國先驗主義者中,擁有最高國際知名度的作者)的理念,格外相信個人擁有無窮的潛能。
我會特別想到海因斯.柯胡特(Heinz Kohut),他跟佛洛伊德一樣,是一九三八年搭乘最後一班列車離開維也納的猶太人。
柯胡特在芝加哥心理分析研究所待了很久,認為他自己的研究成果是心理分析的一個支派,叫做「自我心理學」(Self Psychology)。@(待續)
摘編自 《驚喜的年代,華倫班尼斯回憶錄:我走過的領導路》 臉譜出版社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