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回老家大多都是坐飛機,即使偶爾買不到機票,也會買快車(豪華車)票。這次回老家,只能買到慢車票,而且付的手續費是別人的三十倍才拿到。
和老公匆匆趕到那個偏僻的火車站,立馬傻了眼。那叫火車站嗎?根本就是個大棚子,棚子底下坐滿了人。他們目光呆滯地拿報紙扇風,就那樣疲憊地等待。我和老公檢票進去,到大棚子旁邊的「候車室」去。說是候車室,其實更像不透風的倉庫。同樣,倉庫裏也塞滿了人。
天氣反常地炎熱,大家對此好像也是麻木的。我不習慣地拿右手在臉前面呼扇,還是熱。又熱又擠,更火上澆油的是,似乎隨便哪個人只要穿上制服就可以管人。我和老公正說著話,忽然有個看上去年齡比我還小的女孩兒走過來。她身上斜挎一個紅布條,我懶得看上邊寫什麼。走近後,她問我們:「給我看你們的車票。」
聽她那口氣,像什麼上級人物,但看打扮,不過是個窮學生。我拿出車票給她。她居然問出一句這樣的話:「你們交手續費了嗎?」我搞不懂,交沒交手續費和坐車有啥關係,但馬上意識到,她是在找機會從乘客那裏「榨取」手續費。想到這裏,心裏的火氣忽地上來,我不客氣地回她一句:「當然交了!」她見狀,賠笑走開。
老公小聲告訴我,她欺軟怕硬,見我態度很強硬就逃跑了。原來有些人不知道自己買票交沒交手續費,因為總價是打在車票上的。這時候,如果他們回答說,沒交手續費,小姑娘立即就要收取。這買賣做得還真輕鬆。
天越來越熱,擁擠的候車室裏讓人透不過氣。離開車的時間越來越近,但是他們遲遲不肯放行。幾個所謂維持秩序的人,站在椅子上拿著喇叭吆喝。我感覺,像從書上看到的文革時期的村幹部一樣。平時沒啥本事,好不容易有機會居高臨下,當然不肯錯過。我聽不懂他們的土話,問老公懂不懂,老公也笑著搖頭。
時間一秒秒逝去,離開車時間還有十分鐘,他們還不肯開門讓乘客進去。我終於忍不住,問站在我附近一個穿制服的人(他正悠閒地喝茶):「為什麼還不讓大家進去?前面三四個進站口,一個都不能開的嗎?」他無動於衷地回答:「這個不歸我管。」這還奇怪了,我想也沒想就又問一句:「那你在這兒幹什麼的啊?不是在幫助乘客嗎?什麼都不管直接在家喝茶多好……」
老公怕我惹事,就拉我走開。這時,我們身後有個年輕小夥兒,安慰說:「沒怎麼坐過火車吧?時間長了就習慣了。」我糾正他:「這不是習慣的問題啊,他們讓人做狗,我們能習慣做狗嗎?」小夥子笑,繼續安慰說:「事情已經這樣了,發火也沒用的。」我回說:「就是因為發火的人太少,他們才敢猖獗……」
說著說著,我發覺眼睛有些濕潤,就轉頭向老公。他拍拍我,提醒我要吃得苦。大概我平時太不能吃苦,所以老公以為我是覺得苦才委屈,但不是那樣。如果只是一個人,吃多少苦都無所謂。但現在是那麼多人,我數不清有多少,他們面對不公正的待遇只有沉默。他們的地位還不如富人的一隻寵物,但是我看不出他們有任何一點反抗的跡象。這真的很悲哀。
上車後,我坐在下鋪不說話,看老公安排行李,看對面鋪位的兩個老人和孫女兒。有乘務員過來,讓大爺去給孫女兒補票,說孩子身高超過1.1 米。大爺大娘都不樂意,說乘務員不講理,因為交錢之後他們並不會多給個鋪位。大爺大娘看上去平和,吵起架來嗓門還挺高。五六分鐘之後,乘務員落荒而逃,放棄了讓他們補票的想法。
我心裏有些高興。雖然大爺大娘用不著錙銖必較,不過交幾十塊錢的事兒嘛,但是他們勇於反抗,能講出自己的道理,這比之前我所看到的沉默要強多了。有人小聲說乘務員:「欺軟怕硬。」
這樣欺軟怕硬的年頭,我們該怎麼做呢?我向來是反對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因為即使能實現目標,也會帶來許多傷害。唯一能平穩改變現狀的方式也只有從改變人心做起了吧。如果欺軟怕硬的人能改變,不再欺軟怕硬,那被欺負的人也就不用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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