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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自然災害”已經成為現代漢語中的一個習慣詞組。無論過來人 還是沒有親歷過的人,提到1959~1961年間發生在中國大陸的那場災難, 都會首先想到或說起“自然災害”。從當年的傳媒報導、党政文件到后來 的各种說法,几乎無一例外地證明著和重复著這一“無可怀疑”的事實。 話語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它甚至能夠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人們親身經 歷的烙印。
雖然任何思維正常的人在當時都知道那三年不是因為自然災害,或者 主要不是因為自然災害,但是“三年自然災害”一旦成為習慣說法,重复 几十年,便進入了人們的潛意識,以至人們會不自覺地怀疑是不是自己搞 錯了。
“三年自然災害”似乎已經成了歷史的定論。
在這里,筆者卻想對這個無人怀疑的神話問上一問:那三年果真是“ 自然災害”么?
若問那三年有自然災害嗎?當然有的,中國地闊天長,不可能每一寸 土地每年都風調雨順。若再問自然災害嚴重嗎?答案大概是否定的。遠的 不說,單看近40多年,其間大規模的嚴重的洪水、乾旱、颶風、海嘯、地 震、霜、凍、雹、蝗災等自然災害,那三年能獨占哪一項呢?可以說一項 也沒有,有的只是“三年自然災害”這么一個籠統的習慣說法。
二
80年代起,中國國家統計局頒布的“自然災害受災和成災面積”表, 似乎為“三年自然災害”這一說法提供了具體而權威的證据。請看筆者摘 錄的表1。
表1 部份年度全國自然災害受災和成災面積及糧食總產量(略)
說 明一下表1對年份的選擇。除了1959~1961年這三年外, 還摘錄了其前和 其后的各三年,即1956年~1958年、1962~1964年,同時又選了气象界和 減災界公認的三個大災年,即長江流域大水的1954年、全國大旱的1965年 和1972年。
從表1看,1959~1961年全國的自然災害确實是相當嚴重的,尤其是 1960 年和1961年,受災面積和成災面積都遠遠高于其他任何正常年份或是 災年。然而,這還僅僅是一個方面,更要命的是災害的后果──糧食減產 。從1959~1961年,中國的糧食產量連續三年大幅度減產。1959年,全國 糧食總產量17000万吨,比1958 年銳減15%;1960年總產量比上年再遞減15.6%,只有14350万吨;1961年比1960 年雖然稍有增加,也僅僅為1958年 的74%。自然災害的后果如此之嚴重,糧食減產的幅度如此之大,在中華 人民共和國的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中國本來是個災害大國,按《中國統計年鑒(1984 )》公布的數字 計算, 在1949~1983年間,其中31年的年均受災面積為3273万公頃,32年 的年均成災面積為1295万公頃。也就是說,一年中全國若有1000余万公頃 耕地的“農作物產量比常年減產30%以上”,這還不能算是真正的“災年 ”,而只是“正常”的。即使如此,中國的糧食總產量卻在頻繁的自然災 害中實現了穩步增長。
如果除去1959~1961年那三年,從1949~1983年,全國的糧食總產量 基本上是逐年遞增的趨勢。只有1968、1972、1977和1980這4個年頭的產量 比上年稍有減少,減產的幅度高者為4%(1968年),低者為1.3%(1977 年)。上述各年的成災面積,1972年為1718万公頃,1977年為1516万公頃 ,1980年為2232万公頃(1968年的數字缺),都高于或大大高于1959年的 成災面積,或者說災情至少比1959年嚴重得多。
而1980年的成災面積,已經接近1960年的災情。但是這些年与那三年 比起來,糧食的減產則是微乎其微的。 再看其他一些年份。若以1959~1961年的平均成災面積為100,則1956 年為68,1957年為67,1962年為74,1963年為89,1978年為97,1979年為67 ,1981年為83,1982年和1983年都為72。就災情講,這些年都是相當嚴重 的,都超過了1959年的水平。但這些年的糧食總產量不僅沒有比上年減少 ,而且都增加了。在上述9 個年頭中,有6年都是創造了糧食總產量的歷史 最好水平。
通觀新中國自然災害与糧食產量的概況,說明在大多數年份,自然災 害及成災面積并不能直接決定糧食收成的丰与歉。只有1959~1961年這三 年是“不同尋常”的例外。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自然災害并非導致三年災難的主要 因素。或者說,那三年的自然災害不足以、也不應該使糧食減產那么多。
三
其實,從气象水文概率和統計學上說,三年災難的原因不要說完全推 給自然災害,就是“三分天災”,也不具備充份條件。
這里有一份《全國各地歷年旱澇等級資料表(1895~1979)》。該表 是由國內一批著名的气象水文
科學家根据全國120 個水文站點歷年的水文 气象檔案資料編制的,逐年清楚地記錄下了這80年間全國各地的旱澇態勢。
《全國各地歷年旱澇等級資料表(1895~1979)》將每一年度的旱澇 狀況統一划分為5個等級,即1度為澇,2度為偏澇,3度為正常或旱澇相當 ,4度偏旱,5度為旱。筆者將其中一些年度的數据綜合整理為表2,選擇的 年份与表1相同。為了使情況一目了然,表2對原表中的旱澇等級做了符號 意義上的對應調整,其中:澇由1度改為-2度,偏澇由2度改為-1度,正 常或旱澇相當由3度改為0度,偏旱由4度改為1度,旱由5度改為2度。一般 而言,-2度的澇和2度的旱, 為气象水文意義上的災害气候。
表2 部份年度全國旱澇等級資料統計表(略)
表中的總指數和平均 指數越趨近于0, 則說明全國的旱澇大勢越接近于旱澇相當或是不旱不澇 的正常年景。當然這里邊也包含了先旱后澇或先澇后旱以及南澇北旱等各 种情況的相互抵消。但是各度站的具體數字,則使這一統計更接近于真實 的准确情況。
盡管人們一直在說1959~1961年的“三年自然災害”是“嚴重乾旱” ,可是這种說法卻得不到科學統計數据的支持。
表2顯示,1959~1961年間,中國大地風調雨順,,全國的旱澇態勢 相當正常。
并且,其正常的程度甚至令人吃惊。
1959年總指數為-9,平均指數為-0.075,其中旱的2度站為13個, 它們是長治、洛陽、鄭州、信陽、德州、臨沂、荷澤、蘇州、宜昌、漢中 、安康、万縣和昌都;偏旱的1度站為25個。2度站、1度站合計38個。澇的 -2度站13個。旱、澇站合計26個,為總站數的1/5強。
1960年總指數為+11,平均指數+0.092,其中旱的2度站僅8個,即 大同、 臨汾、鄭州、屯溪、邵陽、百色、漢中和銅仁;偏旱的1度站為44 個。2度站、1 度站合計52個,說明1960年偏旱的地區較常年為多。澇的-2 度站14個。旱、 澇站合計22個,不到總站數的1/5.
1961年總指數為-1,平均指數-0.008,其中旱的2度站15個,開原 、 沈陽、朝陽、赤峰、南陽、信陽、濟南、安慶、鄖縣、沅陵、喀什、康 定、重慶、銅仁和貴陽;偏旱的1度站29個。2度站和1度站合計稍超出總站 數的1/3。澇的-2度站12個。旱、澇站合計27個,不到總站數的1/4。
不論是從總指數、平均指數看,還是從2度和1度站、2度站和-2度站 所占的比例看,也不論是單獨看其中一年,還是看三年平均值,1959~1961 年都可以說确實是“正常年景”。它甚至比公認的風調雨順的1957年(總 指數+27,平均指數+0.208)和1958年(總指數-21,平均指數-0.175 )更為接近旱澇相當或不旱不澇的正常指標──0。尤其是接連三年平均指 數都沒有溢出0.1,三年總平均指數僅為+0.003,這在《全國各地歷年旱澇等級資料表(1895~1979)》上, 再也找不出第二組來。
我們還可以比較真正大澇大旱的年份。1954年大水成災,總指數達-79 ,平均指數為-0.658,僅澇的-2度站達到41個,就超過了總站數的1/3 ;另外還有29個偏澇的-1度站。而1965年和1972年則是真正的大旱年,總 指數分別高達+95、 +97,平均指數分別為+0.792和+0.808,旱的2 度站也都超過了總站數的1/3, 分別是41個和42個;偏旱的1度站還分別 為34個和35個。
我們再看与1959~1961年相鄰的兩個三年:1956~1958年、1962~1964 年。這6年中的任何一年的總指數、平均指數,以及旱、澇站的合計數, 都要比三年災難中的任何一年要高。1962~1964年這三年被稱為“三年恢 复時期”,盡管這三年的气象水文條件大不如1959~1961年,并且它又是 在三年災難的巨大廢墟上艱難起步的,但這三年的農業還是實現了連年增 產,整個國民經濟也從三年災難時期的近乎崩潰狀態得到了复蘇。
不論与其他任何災年或是常年比較,1959~1961年三年災難時期全國 的气候都可以說是天公作美,
甚或“歷史上的最好時期”。
四
中共中央《關于建國以來党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1981年)中說 :由于對社會主義建設經驗不足,對經濟發展規律和中國經濟基本情況認 識不足,更由于毛澤東同志、中央和地方不少領導同志在胜利面前滋長了 驕傲自滿情緒,急于求成,夸大了主觀意志和主觀努力的作用,沒有經過 認真的調查研究和試點,就在總路線提出后輕率地發動了“大躍進”運動 和農村人民公社化運動,使得以高指標、瞎指揮、浮夸風和“共產風”為 主要標志的“左”傾錯誤嚴重地泛濫開來。……廬山會議后期,毛澤東同志錯誤地發動了對彭德怀同志的批判, 進而在全党錯誤地開展了“反右傾”斗。……這場斗爭在政治上使党內 從中央到基層的民主生活遭到嚴重損害,在經濟上打斷了糾正“左”傾錯 誤的進程,使錯誤延續了更長時間。主要由于“大躍進”和“反右傾”的 錯誤,加上當時的自然災害和蘇聯政府背信棄義地撕毀合同,我國國民經 濟在1959年到1961年發生嚴重困難,國家和人民遭到重大損失。
筆者認為,《旱澇等級資料統計表》比《受災和成災面積表》更能准 确地說明本來意義上的自然災害的真實情況。實際情況是,在1959~1961 年間,導致“農作物產量比常年減產30%以上”的成災面積中,起主要作 用的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災害,而是左傾狂熱及其指揮下的9000万人去大煉 鋼鐵、大辦食堂和“共產風”使人們無心收割庄稼、“大兵團作戰”和瞎 指揮的窮折騰,以及農業勞動力大量死亡和患病等等。正是這些人為因素 直接和決定性地造成了三年災難。它顯然不是什么“自然災害”。
所謂“三年自然災害”的神話該結束了。
本世紀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在中國大地上,既沒有出現大規模的嚴 重自然災害,也沒有發生大的戰亂和嚴重瘟疫,而是天下太平,風調雨順 。但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超級災害卻鋪天蓋地地籠罩了全中國。它的直接 后果之一,就是造成了千万人的非正常死亡。中國科學院的一份國情報告 中曾經指出:“三年困難時期,因糧食大幅度減產,按保守估計,因營養 不足而死亡約1500万人,成為本世紀中國最悲慘的事件之一。”(中國科 學院國情份析研究小組,國情系列報告之一:《生存与發展》)50年代末 任毛澤東秘書的李銳先生說:“餓死成千万人,這是古今中外歷史上承平 之世絕無僅有之事。”(李銳:《毛澤東的早年与晚年》)本文僅論及三 年災難的自然層面因素,至于它的非自然因素及其社會經濟后果等等,容 當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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