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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專欄】 與楊子立只是認識,連熟人大概都很難算,縱然有所謂一見如故的機緣,那在人的一生中,也是罕見且可欲不可求的。
直到現在,我和子立只見過二面。第一次是軍寧赴美前相約一起吃頓飯,既算他爲我出獄洗塵,又算我爲他餞行,地點就在我家附近,子立是軍寧帶來的。席間,除了一般性的介紹,知道他是電腦工程師之外,子立沒怎麽說話,好像也沒講他的網站。印象深的,只是他講到一位由於政治原因被判刑的劉憲立,家裏很苦。分手時,子立給了我名片,說以後有電腦方面的問題可以找他。
也許上天注定我們有緣,我的電腦真出了問題,嚴重病毒感染,Word系統完全癱瘓。情急無奈之中便開始翻名片,以前在各種場合也收到過一些電腦行家的名片,但是找了半天隻找到了子立的電話。這樣我們又有了幾次通電話約時間、他來我家修電腦的交往。他還教了我一些簡單的技術。之後,我才偶爾上了“羊子思想家園”瀏覽。
我們兩次見面,幾乎就沒談過政治和文化等話題。印象中,他樸實、聰明、木納、認真、對技術很精通。只是因爲他給我留下了人品很好的印象,當一出現電腦問題時我就想到他,他通過電話指導我。後來,我又遇到了問題,再打電話就找不到人了。再後來,知道他被捕了,連續幾天打聽他妻子的電話,都沒找到。一邊打聽子立妻子,一邊去“羊子思想家園”看子立的文字,越看越心懷感動。子立是九十年代的大學生,98年從北大畢業,他學的是力學,卻對自由主義思想如此用力,對六四、對法輪功的被鎮壓、對下層群體如此關注,對九十年代的知識界的分化具有鮮明的立場,而且還創辦了自己的網站!後來又知道他在北大讀研究生時,是“時事社”的成員,經常請一些自由知識份子來辦講座;他畢業後還和一些同齡人發起“新青年學會”,討論學術。在九十年代的青年之中,像子立這樣肯用功、肯思考且堅守良知的學人,實在是中國未來的寶貴財富。
越看就越想儘快找到子立的妻子,瞭解子立的一切。正在無奈之際,幾天前的一個下午,子立的妻子路坤來了電話,她的聲音和簡單的敍述,讓我激動,使我悲憤,催我非見路坤不可。我們馬上約好見面,她來我家。
路坤個子不高,戴眼鏡,不事修飾,看上去非常疲倦,還有些憔悴,肯定是災難從天而降造成的。但是,一見面她就出口驚人:“劉老師,我下決心了,不救出子立決不停止。我以前對子立寫些什麽從來不看,他有時給我講,我也似懂非懂。我也不關心時世,對不公平的事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當災難沒有落到自己頭上時,我並不覺得這社會多不正常、多野蠻。但是,這災難說來就來,一下子把人打懵了,腦子一片空白。直到稍微緩過來點,認真一想,才覺得一切都不對。一味明哲保身,最後就是無力自保。”她很激動,說得很快,但清晰、堅定。
之後是沈默,很長時間。她想哭,強忍著。她被無辜關了三天放出來之後,就想在路邊大哭。平靜以後,才開始敍述她自己及子立的遭遇。再後來,她說道:我不知道子立在哪兒,我找不到他!終於忍不住,就哭。我心裏說,哭吧,路坤!我的妻子劉霞在幾年前跟你一摸一樣,也是對朋友只說了“我不知道曉波在哪,他們不告訴我。說我無權利要求見曉波”,接著就是哭哭哭……
路坤在哭,她的苦、她的壓力、她一個人守著心碎的夜晚,一個人面對不知結局的未來……但她是好妻子、好女人、好人。她的哭,她的做,不僅是爲自己的丈夫,而且代表了無數被冤屈者的親人,向這個不公正的野蠻的制度挑戰。正如丁子霖代表的六四難屬群體,向中共政權討還的不只是自己的親人,而且涉及我們每個人的權利和自由,是公道,是正義,是愛!是鮮血的代價才換來的覺醒。
在中國,多少妻子、母親遭遇這種突然的災難,而無數個突然、總是突然,讓她們知道了這是制度的必然。如果繼續忍受每個個體的突然而不奮起抗爭,災難就永遠是必然。她們已經承受了且抗爭了、她們正在承受著且抗爭著、她們在短期內還將繼續承受著且抗爭著,只爲了在長遠的未來,女人們不再在沒有任何準備之時,變成找不到丈夫的妻子、失去孩子的母親。所以,她們是可尊敬的母親和妻子,更是可尊敬的人。
晚上,一起吃飯,她又給我講了子立。他要寫,寫出這個制度的野蠻,寫出弱勢群體的悲慘;他不要出國,哪怕是去康橋;他不想一心掙錢買房子,哪怕只爲了小兩口有個屬於自己的窩,不再被別人趕著一年搬幾次家。
又沈默,路坤又要哭!
子立,如果你有在短期內可以回家的幸運,我勸你還是安心掙點錢,爲路坤也爲你自己建一個家吧!
2001年4月24日於北京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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