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些孩子已经三年了,学校情形仍然没有比从前改变多少,令我极度讶异。当我听到新学校的老师谈论班级毕业,他们说:“孩子们个个都已经长大,变成真正的绅士和淑女!他们变成熟了!”
五年级孩子的毕业典礼
但是,今天当我看到自己三年前带过的五年级孩子毕业(译注:作者的旧学校,即透纳先生担任校长的学校,为美国八年级制的学校),他们看起来还是差不多,或许脸上少了一分软弱,多了一分笃定。只是,他们是故做样子吗?我是否永远都会用一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我是他们童年鬼魅的看守人吗?
透纳校长在讲台上致词,身后是华丽的蓝丝绒帘幕,他正在演说他的指导方针激励大家,刻意清楚地咬字,像机器人在说话。
除了我之外,在场的还有奥兹的妈妈,正在嘟哝着急忙找相机。我的四周坐满家长,大多嚼着口香糖,仿佛没有明天,这是他们能享受的最后一片口香糖。有些妈妈们梳着高耸夸张的发型,像座冰雕似的。
台上站着一些等待领奖的学生,女生穿着全新的白色高跟鞋和毫无破损的丝袜。我看着前面几排学生的后脑勺,他们戴方帽穿礼服,安静、挺直地坐着。今天,不必竭尽精力就能维持秩序。我出门前也换上了适当的装扮,没有银靴、迷你裙、没有奇装异服,只穿着一件花洋装,戴了一个小鼻环。我越来越老了。
师长和嘉宾的演讲像是疲劳轰炸:成功必须付出代价、追求心里真正的梦想、过去的光荣事迹、未来光耀门楣……但是现在呢?他们的演讲越来越像是在哀求,“流落街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闯不出名堂的。”
关心孩子的表现如何
老师的声音透过扩大机在耳边回响,台下的家长们嚼着口香糖热烈鼓掌。白人孩子的毕业典礼也会讲这种话吗?孩子国中毕业时,家长的衣着还会像今天这样吗?看家长送来的花圈、花篮,看礼堂外站岗以防意外事件的警察!
今天的毕业典礼是一件严肃、隆重的事。我看着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的孩子们,深知有些孩子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毕业典礼,究竟可喜可贺,还是可怜可悲呢?
尹思敏老师曾经告诉我:“刚开始教书的新老师,与经验丰富的老师之间的差异在于,新老师会问自己:‘我的表现如何?’,资深老师会问:‘孩子的表现如何?’”现在坐在观众席,我怀疑当年我的三十一个五年级孩子,除了今天到场的十五个以外,其他十六个到哪里去了?他们没有上台领取毕业证书。搬走了吗?被留级了吗?接着我想到自己。今天的我,究竟置身何处?
我待在透纳校长的学校两年。第二年他给我的评鉴成绩较差,因为我请的病假天数,达规定天数的一半。“如果你真心热爱教学,就不会怀孕。”他解释道。
新校长寄来的感谢函
但是今天,我并没有感到平常对透纳校长的仇视。他遥站在讲台上,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他活在魔咒的控制下:一座讲台、一群观众,却毫无主见。
再说,我应该高兴起来,因为我的新校长非常专业,比我自己对我更有信心。儿子出生后的第一年,我忙着带他,新校长为我保留学校图书馆员的职位,不像透纳校长逼我对怀孕的事感到内疚。“家庭第一”她说,“在这个学校,我们希望你除了校内的事务以外,也能够享受校外生活,我们等你,我知道你值得我们为你等待。”
除了一开始的和善之外,这一年来我经常收到新校长寄来的感谢函。不仅如此,她最近找我去她的办公室,告诉我她给了我非常优异的评等。我哭了出来,把她吓一跳。她向我道歉,我想开口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摘自《31个孩子,31个机会》奥林文化 提供◇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