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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雨的蓝色电台(下)

A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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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讨厌被别人看见眼泪。更从不对人说我爱过谁。所以,哭的时候是无声的,但心会更痛。

  十六岁时,第二次去看海。一个人,小小的背包。

  妈妈去世了,病得突如其来,几天之内便丧失了行走、言语、感知与呼吸。以至于她走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都以为每天拉开窗帘,阳光照进屋子里时,妈妈会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牛奶与半生不熟的煎蛋,冲我笑。而有几次,我确实看见了,大叫着早安冲过去。

  房间一下子就空了。我不再出门,不再拉开窗帘。每天只是不断地喝水、写字。瘦骨嶙峋。

  有一天,爸爸敲开我的门。递进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说,从小你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你自己选择今后的路吧。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我要去看海。声音轻轻的,但很坚定。

  在离开沙滩的一块礁石上,我坐了三天。想了太多反而脑中一片空白。每天看着潮水没过我的脚,看着脚又被露出来。只在累了的时候回岸边的一家小旅馆睡觉。楚天说他那夜见我从撒满月光的海水中走出来,长发散乱地在海风中飘着,白裙子贴在身上,还以为见到了人鱼。

  又过了几天,21岁的他忽然在我经过他身边时说,你是我的,是大海给我的礼物。

  我想,是就是吧。生活对那时的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心早在几天之内就萎缩坚硬成礁石。而且,无论如何,他都是个不错的选择,高高帅帅的大学生,有份薪水可观的兼职工作。

  把我的小小背包从旅馆取出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个女人接的。声音很好听,客气地在说你好,请问找谁。我默不作声地听她重复了几遍,挂断了电话。把包递进楚天手里,我靠在他宽大的肩上,说,我们走吧,回家。

  我们一起住了两年。白天他去上课,黄昏他会回来,傍晚他在电脑前写程序,午夜我们去海边。

  沙滩上只有我们、月亮和大海。我告诉他我的母亲是大海,月亮是她看我的眼睛。

  然后我冲着月拚命地招手,让海水浸湿我的双脚,向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大喊,妈——妈——你——好——吗——常常喊着喊着就蹲下来哭。然后,楚天就把湿漉漉的我从妈妈身边抱开,放在沙滩上,吻我。我们在海天之间作爱。

  有一次,他忽然停下来,说,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会突然从我身边消失,就像你来的时候一样。我说,如果可以选择,我想海葬。把我捆在小小的竹筏上,撒满鲜花,淋上加CD香水的汽油。一定要在有月亮的时候送我,海水没过你嘴唇的时候再扔火柴。这样,我可以温暖妈妈久一点。

  可惜,一切并未如我所愿。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楚天的妈妈来找我。我正光着脚披散着头发,穿着楚天的大衬衫歪在躺椅里看杜拉斯的《琴声如诉》。他的妈妈千里迢迢从哈尔滨来,带着泪痕以及许多许多钱。我的干脆让她吃惊,半个小时以后就收拾好了小小的背包。我从那厚厚的钞票中抽走了三张,交代好钥匙、柴米,轻轻地把门关上。我带走了那天下午穿过的他的那件大衬衫,上面有他的气息和阳光的味道,会在未知的明天给我温暖。我像平时一样轻松地走在街上,好像随时准备拎着菜回去做饭。

  坐在去北京的火车上,我很高兴地发现我并不悲伤,反而有一种大逃亡成功后的喜悦。邻座的男人递过来一罐啤酒,我与陌生人举杯,喝了一夜。我大声唱歌,全车厢的人为我鼓掌。下车时,有个中年的有些谢顶的男人拍拍我的肩,说小姐,我想请你去酒吧唱歌。

  后来我就在谢顶男人的酒吧里唱了好多歌,金丝眼镜听到了其中的一些。他用双倍的薪水让我离开酒吧,走进那座蓝色的建筑。

  一天,在电梯里,我问他为什么是我,他想了很久,看着我说,因为你很特别,你用心唱歌。我说,可是你是要我来说话的呀。他推了一下金丝眼镜说,你血液里有不安定的细胞,在电台工作会让你幸福。

  的确,这种日子比较适合我,白天躺在宿舍里拉紧窗帘睡大觉,一觉醒来便绕到前楼上班。每晚四五点钟吃早饭,吃过后开始去库里找带子,写问候语想话题,十二点到凌晨一点播出,然后再吃饭,再回去睡觉。慢慢地,开始有人在节目播出时打电话进来,开始有人写信给我,还有几回居然有记者来敲宿舍的门。

  我喜欢这份工作,尽管它常常逼我回忆。后来就可以完全不用事先写好稿子。唯一要做的前期就是听带子,听各种各样的音乐,苏格兰的风笛、Kenny G的萨克思、帕格尼尼的小提琴,还有许许多多的流行歌曲。听着听着,心中就有了不吐不快的话。

  金丝眼镜常常为我做导播。我不愿意让他看见眼泪,所以总关上直播间的灯。

  黑暗的角落可以让我产生幻觉。播音台上红红黄黄的操作指示灯就像霓虹,像天上的星星。而这幻觉中,多半都是关于楚天和海。看见我们在散满月光的海滩上散步、亲吻。风把我的长发吹起来,缠缠绕绕地把我们的身体裹在一起,好几次,绕在他的衬衫扣子上,怎么解也解不开。在一次又一次的眼泪中,我终于明白他已经融进我的生命,深深地刻在心底,一辈子不能忘记。

  我也从未想过去忘记。我甚至爱上了为他哭泣时的那种感觉,专注而又颓废,绝望而又快乐。一边轻轻地合著旋律低声吟唱,一边无声地落泪。我冷漠地诉说着无边的思念,用刀子深深地刺进心里,以哭泣为乐。

  每天下了节目,我都会觉得轻松许多。金丝眼镜会送我到宿舍门口,说几句好好睡觉之类的话,有时塞给我些巧克力、酸奶,然后转身离去。他是节目的主管,却从来不管我,随我在节目中播喜欢的歌,说只有自己才懂的话。他只是像最初一样,双手抱在胸前,隔着玻璃坐在那儿听,听我说话,用冷冷的、低低的声音,用柔情的、婉转的音符。

  我不喜欢在做节目时有人打断,他便从不接热线,任由指示灯闪烁。

  我知道,我欠他很多。当初力排众议挑我上这个节目的是他,任由我的个性作这个节目的也是他,是他捧红了我。

  终于,在我二十八岁的生日聚会上,我对身边的他说,你娶我,好吗?

  他有些愣住了,透过金丝眼镜,平庸依旧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赶忙点头,拖着我走到人群中央,大声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声音很高,有些颤。我想,这样的调值打在监视表上会破的,听起来滋滋拉拉。

  像怕我反悔一样,party一散,他就拉着我去买戒指,我说我只要个蓝色的就好。他郑重地看着我,说相信我,我会让你永远快乐幸福。因为你是我看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孩子。你是上帝给我的礼物。

  去年,我们在一座小小的海滨城市举行婚礼,多年不见的爸爸也去了,还有那个只听过声音的女人。爸爸苍老了很多,头发花白,眼珠也开始混浊。他说他一直听我的节目。

   我取出那个保存了好久的泛黄的信封,说这是我一生迹遇的起点,现在我不再漂泊,还给您吧。爸爸眼珠潮湿地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哭了,说没有,一点都没有,回忆里全是快乐,连眼泪都是。

  典礼时,我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找楚天的影子,可惜他并没有来。陪我走向那个男人的只有海,潮起潮落地拍着礁石,把一波又一波的浪卷上沙滩。

  那天夜里,他熟睡的时候,我一个人来到海边。像十二年前一样散着头发,光着脚,爬上一块礁石,看月亮,跟海说话。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等着永远二十一岁的楚天来对我说,我是他的,是大海给他的礼物。

  海水打湿了裙角。

  在朝霞把最远的天空与海面染成同色时,我终于明白,我的一生原来只是为了等待,等待一次生生死死的短暂爱情,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去祭奠。

  涨潮了,海浪轻拍礁石,像妈妈的手,潮湿而又冰冷。我又听见它在叫我,那声音来自遥不可及的远方,又像是来自我的心底。

  我轻轻地站起来,迎着初生的太阳,海风把白纱与黑发吹得像翅翼舒展的鸥。

  我想,就这样吧。

  ──转自《世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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