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到我身边。听我对你讲一个故事,关于活着,关于生命和爱,关于灵魂的终极归宿。这是一个长长的上海故事,来到上海和离开上海的故事。
二十、宝书
我回到了上海。带上家乡的土特产和赔偿款里的一部分钱,专程来到王一鸣律师的办公室,感谢他为我无偿提供法律援助。
王律师接待了我,他不肯收我带给他的礼物。当我拿出钱时,他更是坚决拒绝。他说:“小夏,以后你的路还长,你留着这笔钱好好生活。”
我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回到曹安路出租屋。盛夏的上海街头,梧桐树荫覆盖,路面光斑点点,南风吹拂,我心头充满了感激,想要将王律师的善举分享给这个城市,让更多的上海人知道王一鸣律师的善举。于是,我伏案疾书,一气呵成,将我获得帮助的故事写下来,投稿给了《新民晚报》。没想到,报社很快派来记者采访我,除了王一鸣律师帮助我赢得医疗事故赔偿的故事,他们还发掘了我和阿宝不离不弃的爱情坚守,1997年的7月,大约在21日前后,《新民晚报》连续刊登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一曲仗义扶弱的赞歌:外来妹的眼睛和律师的良心》以及《赞法律援助》等报导,并配上了我的照片。报导刊出后,在上海市民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人们被故事所感动。阿宝的父母也看到了《新民晚报》上的报导,他们把我叫到家里来吃饭,重新接纳了我,开始商量我和阿宝的婚事。
我的眼睛还是持续感染,疼痛不已,眼睛因为缺少眼泪,眼角膜已经溃疡发白了,不断地感染,使我痛不欲生。而我的眼睛承受的痛苦,是现在医学界无法解决的难题,我必须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病痛的折磨中。最后,我萌生了把眼球摘掉的念头。医生说,眼球摘掉还是解决不了没有眼液的问题,而且我的左眼还能看到一点点光,没有医生敢做这个摘眼球的手术。可是我肉体上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承受到了极限。多方寻医后,我找到了上海第六人民医院的资深眼科专家陈国辉教授,要求他为我摘除左眼眼球。他检查了我的眼睛,说你来住院吧。我住了一个月院,他却反悔,不肯给我做手术,还要求我出院。 陈教授的理由是:你眼球是完好的,我不能给你摘除。
于是,我又去求医院的林院长,跪在院长办公室的地板上,给林院长磕头:“林院长,求你帮帮我吧,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年纪还轻,我要工作,要生活。求你帮我把眼球摘了吧。”
林院长见状,连忙走过来扶我起身:“起来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坐下说。”
我说,如今我这样子,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容貌怪异,出门连工作也找不到, 把眼球摘掉后,可以装个义眼,这样眼皮被撑开,外表上看起来正常些,我还能走出门,正常工作。
为此,林院长又专门开会,讨论我的手术是否可行,会议决定,由身为病患的我自己提出申请,申请摘除眼球,并签字画押。这套程序后,医院为我做眼球摘除手术。因为这几年一次接一次的手术,我的眼睛里早已疤痕累累,麻药对我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手术开始,剪开我的眼睛角膜缘时,尖锐、锋利无比、利刃割裂肉身的痛感,瞬间清晰地传遍我身体里的每一根感知神经,疼得我流汗如注。但我咬着牙,求医生不要手软。摘除眼球的过程是一层一层揭去膜体,剪断连结眼球的四条直肌,手术过程持续两个多小时,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可以拧出一把一把的水。我的左眼球被摘除,换上义眼。
住院期间,阿宝每天下班后就到医院来,悉心照料我。出院后,他父母安排我们住进了他家的另一套小公房,位于市中心的静安区。
1998年6月,我和阿宝正式领了结婚证,阿宝的父母还陪同我们回到了我的宿迁老家,双方父母一起宴请了亲朋好友,为我们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婚礼。就这样,历经了重重磨难,不离不弃的阿宝,终于成为了我的丈夫。
我们的婚后生活宁静,平淡里充满温暖。阿宝对我呵护备至,家里的大小事务他都亲力亲为,不让我操心。每天临出门前,他都会叮嘱我按时滴眼药水、吃药,而我则在家准备好晚饭,等他下班回来。我们一起吃饭、聊天。吃完饭后,总是牵着我的手,带我去附近的公园散步,顺便买点我爱吃的小零食。他很满足于这样简单的生活,每周末带我回公婆家吃饭,和他们聊聊家常,家庭关系越来越融洽。
1999年1月,我又再次住进了医院。因为长期的病痛折磨,我年轻的身体已经像一部老机器,破旧不堪。因为没有泪腺,眼睛每隔三分钟就要滴一遍眼药水。秋天刮起第一场秋风,我就得穿上厚棉衣。日常伴随着头痛、慢性胃炎、胆汁返流、盆腔炎、肠炎、四肢关节炎等等。阿宝父母想要抱孙子,阿宝也热切地期望能和我有个孩子,而我这样殃殃病病的身体——更增添了我沉重的思想负担,躺在病床上的我,一直愁眉不展。
病房里,邻床住着一个做提上睑肌修复术的男孩,他的奶奶一直守在身边。她面容慈祥,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每天,她都会安静地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读得十分专注。
我的眼睛疼得厉害,心里又烦躁不安,看到她如此安宁,心里生出几分羡慕。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轻声问:“奶奶,您看的是什么书啊?”
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眼里透着淡然与慈祥:“是修佛的书。”
我心头一动,好奇地追问:“书叫什么名字?”
她温和地答道:“《转法轮》。是一本教人向善、修心的书。”
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震,仿佛一下子勾起了我内心深处某种久违的渴望。 我脱口而出:“能借我看看书吗?”
奶奶微微一笑:“等我看完这一章就借给你。”
到了晚上,她把书给了我。窗外是上海的夜色灯火。我在病房的灯下,怀着忐忑与期待,翻开了书页。
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作者的照片,慈祥的目光穿透纸页,静静地注视着我,让我心头一暖,竟有种父亲在身边的感觉。我翻到第一讲,觉得每一个字仿佛都在眼前跳动,直击我的心灵。
当我读到“佛性一出,震动十方世界。谁看见了,都要帮他,无条件的帮他”时,我的心猛然一颤,仿佛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在心里激动地呐喊:“十方世界的众神,我夏海珍今天起,要开始修炼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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