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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6月10日讯】小溪是陕北一位写散文的朋友的名字。
我在黄昏时分来到延安。按照信封上的地址,穿过王家坪,远远就看见了一座涂成苍黄颜色的四层楼房。延安地区的民居和一些机关仍设在窑洞里(只不过现在的窑洞大多是砖石窑而不是土窑),在密匝匝的窑洞群中,这幢楼房就显得格外惹眼。
我敲开三楼一扇半掩的房门,一个50多岁的汉子走出来,他黑而且瘦,短促的应答声里我知道他就是小溪。我自报家门刚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就将我让进屋,让进他并不宽敞的家。
客厅的角落里放了一箱酒。
我们坐在屋里,面对着一筐大枣轻声说话。“婆姨和娃都到乡下去了!”他说。他询问我旅途间的劳顿,他的嗓音嘶哑,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说的陕北方言太快,以至于我不得不扑蝶似的紧紧追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陕北的天黑得迟,六点半钟太阳还很高。玉米地送来清凉的风声,一种神奇而新鲜的诱惑使我焦灼不安,于是提议:咱们出去看看。
我们走在黄土坡的山道上,走在土沟梁的包围之中。沿途总有系着白羊肚手巾的羊倌吆喝着羊群从山坡上走下,就像赶着一片白云。杨家岭,王家坪。这一夜,我和小溪拥被而坐,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山坡上窑洞里的点点星灯,听他说着陕北,说着脚下深厚的黄土地:延安的小米喂养过的那支部队,安塞腰鼓打击出来的高原激情,还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
第二天,小溪又陪着我整整转了一天。
临行前小溪送我到车站。“给你准备了一些陕北的小米和红枣,可又怕你太累。”他说,“这次没能好好陪你,真是对不起!”他的嗓音比先前更加嘶哑,以至于吐字都不太清晰,忽然他使劲地拉了拉我的手,转身便匆忙离去。
挥手之间我猛然一惊:他尘土仆仆的黑布鞋头上有两块新钉上的白布。
一个月后我回到家中,桌上的包裹单上写着寄自陕北的十斤小米的十斤红枣。一年后的今天,我收到一封来自凤凰山麓的信,短短的两页纸,那上面的几行字却注定让我悔愧终生:
“……一年了,我一直没能告诉你,那次你来时,家母刚刚去世,棺材还停在家里,我是进城买酒时才遇上你的,我当时实在是太忙太累太悲痛了……”
我无法再把信读下去,我的心在迅速下沉。小溪,在此之前,我们仅仅读过对方的文字,你就这样地让你远行的母亲躺在乡下的家中,静静地等候着你,等待着你与她老人家告别,却不吭一声,你于心何忍?我又于心何忍?
我的泪水流下来了,我又想起了那次陕北之行。离开了延安,我就去安塞,去绥德,在开往米脂的汽车上,一位名叫秀的陕北女子坐在我的身边。那天是端午节,当她得知我来自南方,仅仅为了走近这片黄土地而成为漫漫旅途上的独行客的时候,她从黄挎包里掏出十多只小米粽子塞给我,旁边的几位陕北大娘也在我的衣袋里放满了红枣和鸡蛋。我两眼发热。这就是陕北吗?这就是广袤博大的黄土高原吗?在梦中,让我的脸紧紧贴着你温暖的胸膛吧,听一听你沉重有力的心跳。
千百条小溪汇成了江河汇成了海洋,而有时候,一条小溪就是一片大海,让你永远地铭记并且感激它,走不出它的宽阔的怀抱。(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