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的小考进化为月考,却无暇抬头看看光害继续还挣扎的几颗残星?月考再肿胀成联考时,流年已暗转,还必须假装天地相安。当孩子们的青春盛世徘徊在ABCD四个闭锁选项时,请再回答一题是非题──考卷是否可以叠高我们的生命?
答案是“否”,但可惜的是孩子们往往被考卷摀住了耳朵,听不见身旁生命倒下时的轰然巨响。这就是这篇文章的主题:移情力。我想举两个例子来说明移情力对写作的滋养。
桃园新屋保龄球馆大火,造成六名警消殉职,就在我们熟睡时,六个未过而立之年的汉子走进恶火,再也没有走出来。其中一位消防员陈凤翔年仅二十六岁,第二个小孩才刚出生二十四天。他为人间经历了摄氏六百度,而他的孩子,这一生再没有机会叫爸爸。
陈凤翔会在媒体出现一阵子,然后,人们会忘了他。但怀他九个月,摸着肚子对他讲悄悄话的母亲忘不了;戴上戒指时,流着泪说“我愿意”的妻子忘不了;家长会时,望着同学拉着父亲大手的陈小弟也忘不了。

写了一辈子“命题作文”的孩子,你们是否敢拿起作文纸,走到老师跟前说:“今天,我想为自己的感动命题。”当你的口成了陈凤翔母亲的口,就有讲不完的悄悄话;你的无名指也将如他的妻一般,有深深的戒痕;你的鼻也必会与他的儿相似,看到同学伟岸的父亲时,必须用力抽气才能吸回带盐的想念。
如果孩子们都能善用移情力写作,将笔间带情,无法自收。好文章是大山大海,是“作”不出来的──文章要不辞世间土壤才能累为大山;文章要不择感动细流才能积成大海。而这移山造海的过程,我们称之为“移情”。若能发挥同理心与想像力,进入世人孟浪难息的方寸间,就能在白纸上移植千万风情,错落成世间山水文章。
二○一四年深秋,雷虎特技飞官庄倍源,一个眷恋妻子的丈夫,一个宠爱儿子的父亲,在飞机发生擦撞后,为了将飞机带离人口稠密地区,错失弹射逃生时机,最后人机坠毁农田,舍身殉职。他为了地上的别人的妻儿,违背人性本能,求死不求生。遗憾震动之余,我寻思“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于是打开电脑,用键盘写下:
航线已走向誓言的最深处
肩上的梅花打算开在来年的冬天
就算明日要分属两条天际线
我已准备交出嗅觉、视觉和听觉
但我还有手间握杆的触觉
我还紧握十八岁那年肺呐吼出的歌声
凌云御风去,报国把志伸
所以,还不能着陆
我继续飞翔
在电视上看到飞官的追思会,总统的背后是飞官的生前英姿和我的诗行,我突然更懂得写作是怎么一回事。当夜,另一雷虎飞官来电致谢:“我们整理庄上校所有照片,编成一本纪念册送给他十岁的儿子,封面就放着你的诗,谢谢你替庄上校留下这么美的文字。”
我当日一时语塞,现在却很想告诉他,我没写这首诗,是我走入那一刻的庄上校,将他满溢的碧血豪情流淌在我的指尖,让橘色飞行衣化成天星,人间遂有了诗行。
本文节录:《写作吧!你值得被看见》/时报出版 @
责任编辑: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