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西西卡的死亡谷(2)
等到我们的队伍陆陆续续已经到齐,那位带领我们来的年青干事,向他揍过去,递上了方才从场部带回的文件夹,两个人咬了一阵耳朵。提着青杠棒的中年汉子,将套在颈项上的警笛长鸣一声,几个管教人员便从南面的那排房子里走了出来,指挥着将新来的队伍和原来的犯人合在一处,排成六列纵队。
一个编制150人,临时分成六个组的呷咯农场西西卡中队,便在那提棒汉子口中宣布成立。那人作了开场白,自我介绍说:“我姓张,是本中队的队长。”他吼道,横肉在他的脸上抽动。在他一一宣布了本队任职的六名干事的名字以后,随即作了第一次中队训话:“呃!你们知道,我们是为了改造你们才来的,为了把你们这些鬼改造成人,我们才到这娘屁的鬼地方来!”
“你们都是从内地调来的,到这儿来是开荒改造的,就是要通过艰苦的劳动来改造你们的……”他停顿了下来,显然在思索下面该说什么却一时没有想出来,那一瞬间脸部的横肉厉害的抖动起来。
“世界观,”带我们来的那个李干事在一旁接了下话,解了他的围。“对,改造世界观”他清了一下嗓门。队列中有人发出笑声,这似乎使他难堪,脸一沉用纯粹的河北腔吼道:“谁他妈的不听话,想从这里脚板上擦油的,就别怪我的枪子不认人!”他亮了亮腰中别的黑亮的左轮枪匣,继续宣布着:“谁他娘敢调皮,抗拒劳动,偷奸耍懒,我这青杠棒就要吃他的肉。”
他把手中的青杠棒向着天空挥舞着,一阵呼啸掠过我们的耳边。队列中一片静寂。看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们心中直打哆嗦。
看来,这儿除了打人没有其它压服这群流亡者的办法。在凶恶的鹰犬面前,我们这群瘦弱不堪的人,简直是一群在狼面前的软弱羊群。
此时,我突然想到昨晚死去的那姓彭的台湾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四周全是高耸的青山,眼前除了一片荒野之外,什么也没有……
中队成立大会开过以后,那张队便向已集合的队列宣布开中饭。并且规定:“今后开饭就照这个队列排好,各组清点完人数后,报告中队长才可依次打饭,吃饭时不准吵闹喧哗。”
说毕,便朝南边那排房子的尽头招了招手,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两个炊事员,立即抬出了一个装着米饭的大烧箕,放在坝子中一个预先安放好的架子上。随后又进厨房里面端出了一个大盆子和一只水桶,大盆子里装的是黑乎乎的“菜”,水桶里装的是一桶米汤。
饿极的流放者怀着复杂的心情,一齐盯着那烧箕和菜盆。两个炊事员中个子稍矮的站到烧箕的背后,一支手抄着一个在看守所最常见的小洋瓷碗,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竹片,队列从最右边的一排开始,人们依次的走向那烧箕。
第一个人双手捧着他自制的大铁钵,接过那炊事员手里已刮好的饭团。他盯着那饭团,也许与他原来估计的实在差得太多,错觉的认为是不是还有一碗?便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让位给后面的意思。直到那抄碗的炊事员用手去推他,他才极不情愿地将手中的钵移到菜盆边,那舀菜的炊事员便将一瓢黑黑乎乎的菜叶,舀进了那大钵里面。于是他盯着那大饭钵里连底都没有盖住的饭菜,一面又回过头去盯着那盛饭的烧箕。
突然,他眼睛一亮,盯着了那桶米汤,不假思索的将就手里端着的大饭钵,向那米汤里猛地舀去。这个动作迅速变成了无声的号令,正直着勃子看着前方打饭的队列轰然一声,所有的人一齐拥向那桶米汤。顿时,一场三天前夜晚,在雅安抢馒头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不过这一次在场的没有一个是雅安事件的“为首份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混乱,西面那排房里所有的管教和士兵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那张队长直着眼晴,手里拿的青杠棒一时还不知该向谁打去,眼看一桶米汤被“抢完”,地上到处洒着打泼的米汤,那木桶倒在地上。抢到米汤的一个个咕都咕都的将抢到的水喝下了肚。奇怪的是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士兵和干事制止他们,像看稀奇似的目睹眼前这一场“戏”。
只有那张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命令两个炊事员将饭烧箕和菜盆抬进了厨房里,直到下午两点钟,他才走出来,厉声的喝道:“娘的屁,你们刚刚才到这里,就抢吃的,不想活了不是?老实告诉你们,这里不是雅安监狱,谁他娘要找死,杀两个拣一双,有什么了不起?”
说着他又摸了摸别在腰间那乌黑发亮的枪套,此时院子里的人全都垂着头,那张队取出了点名册,对中队进行了第一次点名。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杨治邦”,循着那应声的地方看去,果然是他。自从他们三人在丛林小学被逮捕后,我就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三人的下落,真没有想到我们竟在这里重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