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老人「蘇格拉底」與男主角丹之間，充滿佛家禪風卻又兼容道家人生觀的互動；觀眾隨著導演的鏡頭，穿梭在男主角丹如同莊周夢蝶般似睡似醒的生命歷程裡。
「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一片中的男主角（左）史考特‧馬其洛茲（Scott Mechlowicz）與尼克‧諾特（Nick Nolte）。圖片提供：得藝國際媒體股份有限公司。
這個題目是一部改編自真人真事的電影名稱。先來說說故事大綱：男主角丹．米爾曼是柏克萊大學裡的風雲人物，不僅家境富裕，學習成績優異，而且又擁有連同隊的體操隊友都羨慕的完美體能，所以頗受女孩青睞。可是丹卻壓力重重，經常在晚上被惡夢驚醒。
某天深夜，從噩夢中驚醒的丹離開宿舍在夜空下跑步。他信步走進一家廿四小時營業的加油站，卻遇見他夢中的老人。這個充滿智慧的神祕老人，在丹一個不留神時竟從地面跳到四米高的屋頂，丹被老人顯示的這個驚人跳躍能力所吸引，希望老人可以教他這項絕技，助他突破身體的極限，從而贏得他夢寐以求的奧運獎牌。
老人最後答應成為丹的導師，但他真正幫助丹突破的不只是他身體的極限，更重要的是他心靈的侷限。由於老人充滿哲思的對話方式，使丹想起了那位史上知名的哲人，於是便稱他為「蘇格拉底」……
這部電影很容易被定性為「勵志電影」或因為貫穿全片優美的體操表現而被視為一部「體育電影」。但此片睿智老人「蘇格拉底」與男主角丹之間充滿佛家禪風卻又兼容道家人生觀的互動；隨著導演的鏡頭，觀眾穿梭在男主角丹如同莊周夢蝶般似睡似醒的生命歷程裡，也同時品嘗到了「此時此刻」那個「當下」的滋味。因此這部影片更像是對修行之路的探索，一部深入拍攝人類心靈奧秘的紀錄片。
你快樂嗎？
丹是個自視甚高的年輕人，總想展現自己、證實自己的能力。體操教練要他以平常的表現穩拿獎牌，但他卻不甘於這樣的標準。隊友與同學之於他，只是一群競爭的對手，他雖然夜夜與隊友同學們去酒吧輒酒泡美眉，嚴格說來，他從來沒有真心相交的朋友。
世界似乎全掌握在丹的手中，可是即使床上有美麗的女友相伴，他卻還是驅不走每晚的夢魘還有內心的那股空虛。丹偶遇「蘇格拉底」之後，老人使出飛騰上屋頂的方法讓自以為無所不知的丹「上鈎」，可是丹心底是瞧不起老人的，因為老人「只是」一個加油站的工人。他同時認為自己在大學裡學到的知識，就是一切。他挑釁地要老人問他任何問題。老人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問道：「你快樂嗎？」
一個簡單的問句把丹氣炸，他叫囂著自己家境富裕，成績優異，而且還是個前途一片光明已經得過許多獎盃的體操選手，他可不是來受老人戲弄的，他只要老人把如何跳上屋頂的絕技教給他。
老人的第二個問題讓他啞口無言：「那你為什麼半夜睡不著？」
死亡並不可悲，可悲的是從來沒有活過
「蘇格拉底」洞察丹的問題，並為他量身訂作一個專屬的訓練方式。這種一對一的訓練，頗有道家師父帶徒弟或是禪宗宗師傳燈的味道。
從「蘇格拉底」的眼睛看到的丹，是一個連吃東西都不會的，囫圇吞棗、懶散臘塌的孩子（雖然他的衣著外貌很光鮮亮眼），丹從來不曾認識過自己的身體與所在的這個世界。簡單的說，丹一直是「睡著」的，他從不曾「清醒」過；換言之，不曾活過。丹的腦海裡不是在緬懷著過去就是不停的在計劃未來，他從不曾活在此時此刻。
「蘇格拉底」教丹如何尊重生活裡的每一件事物，生命不只是體育館裡的那種練習而已。但丹是急切的。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睿智如「蘇格拉底」要如何度化這個焦慮的年輕人，讓他從晦暗的夢中醒來，開始真正的「活著」呢？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老子《道德經》第六十三章）
老子《道德經》提供了具體的方法，這也是「蘇格拉底」指明給丹的「和平戰士之道」。戰士要先戰勝自己的習性，他要丹重新觀察這個被丹視為平凡無奇的世界，細細的品味著每一口食物、呼吸、光線、動作、行進……即使是一個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沒有事情是偶然的，每件事情都藏著奧秘與真相。這是個神奇的世界，只是我們沈睡了，忘記了自己的本能卻企圖向外追求「特異功能」。
要明白宇宙的奧秘與人體的奧秘的答案，丹必須拋棄灌滿他腦子的觀念與成見，尤其是最難改變杜絕的習性。這就是丹必須低下頭，從生活中的細節重新學起的因。
在落水的瞬間嚐到空無寧靜的滋味
佛陀是透過打坐靜心而成道的。但任何試圖通過打坐達到入定狀態的人都知道，那個不斷的「緬懷過去、計劃未來」的腦袋，從不肯靜下來。所以靜心看似簡單，卻成為一個難題。人的頭腦是複雜的，問題來自人的頭腦，裡面的垃圾如果不能清除，人就無法做到靜心。無法靜心，就無法發揮天賦的極限──也就是丹所追求的「特異功能」。
佛陀都得打坐多年才能入定證悟，但是丹卻想要立刻、馬上學會高招。老子說「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走捷徑也許一時可以看到某種成果，卻終究會撞牆碰壁，這和許諾輕率必難守信是一樣的道理。
為了讓丹明白什麼是靜心無念，「蘇格拉底」將丹從一座小橋上推到水裡去。透過這個方法，「蘇格拉底」讓丹瞥見腦中完全沒有任何念頭的「空」的境界。
帶著對「入靜」的瞥見，一小時之後丹在體育館裡鞍馬項目的完美表現，震驚全場。
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推落水中，的確是個令人終身難忘的經驗。但其實這是唐代有名的禪宗故事，船子德誠禪師在度化夾山善會禪師時所用的方法。千年後，這個方法被拿到西方的電影中來，餘韻仍然深邃。如果您也想嚐試「當下」的滋味，不用落水，去看一看這部電影應該就可以如願。
（電影「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10月26在台北首映，目前台灣中南部仍在二輪放映中。）
－－轉自《看》雜誌 第2期 2007年12月20日http://www.wa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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