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部大平原,春夏之交常見的大雷雨,不同於台灣盛夏時短暫的西北雨,往往,大雨整夜喧囂,且間雜著連串沉悶駭人的雷鳴及如同雷射光般的閃電,久久不息。
一夜大雨稍歇,卻傳來一聲我從未經歷過的霹靂巨響,轟隆中夾雜著撞擊和撕裂聲,而且似乎近在眼前,忙不迭起床往窗外觀望;矇矓晨曦中,看到我臥房外不到兩公尺處,一人合抱的大樹,其中一根碗口大的枝幹,竟被閃電擊中,斷落在地。
而就在此時,眼下卻有種空蕩的感覺,一回神,才發現一向停放在樹旁,我全家三口僅有的代步小旅行車不見了。
再用力眨眨睡意已全消的雙眼,往窗外做一百八十度掃瞄,的確,整個屋旁空地上空蕩蕩的,沒有車子。直覺的,我回頭,一邊吼著我那剛滿十七,來美已半年餘的女兒,(因為我曾教過她開車),一邊衝到她的臥房。往床上一看,居然是空的。
女兒經常賴床,難道整夜的大雷雨會使她起個大早?這怎麼可能!
開燈再找,明知她近一七零的身驅不可能翻滾到床底下,但還是掀開了床單往床下看,沒人。洗手間門是開的,也沒人。
或許是受昨晚大雷雨的驚嚇躲到她十五歲弟弟的房間了吧?沒有!
事態顯得嚴重,厲聲吼起兒子,兩人在建坪一百坪,四個臥室、一個客廳和一個近三十坪的大廚房中穿梭尋找著。我像隻受激怒的公獅不斷的低吼著女兒的名字。
兩年來與我這個單親父親及弟弟相依為命的女兒,來美半年,突然不見了,此事非同小可。
正納悶時,驀然驚覺,前些時其母由台打來警告電話,女兒可能由在台昔日同學集資匯款之襄助下私自回台。當時我回答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早已將女兒的護照藏放在帶有密碼鎖的行李箱中。打完電話我還試探女兒是否記得密碼鎖號,她說不記得。我也背著她開箱察看,一切無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匆匆打開行李箱,咦!護照竟然真的不見了!這時才不能不承認,聰明大膽的女兒,不但「智取」了她的護照,居然在路況不熟(我沒帶她去過小機場)、車技不佳(我只教過她兩小時餘)、天候惡劣(她上路時大雷雨未停)的情況下,在大雷雨中單獨一人驅車趕第一班早上六點的飛機要打道回台了。小機場離我們住處近一小時的車程。
我起初不相信她有本事單獨完成任務,忙著打電話跟她的要好女同學家長告狀。因為我肯定那位較早由台灣移民該地的女生一定幫了大忙,而且兩人現在鐵定是在一起。尷尬的是,該女生還好端端的在床上睡覺呢!
身為必需負起養育責任的單親父親,我絕不能任由剛滿十七歲的女兒如此莽撞的自行決定她的未來。顫抖的手指按了小機場的電話。機場人員告知,是有一中國女孩乘客,但已搭清晨第一班機離去。
因返台飛機是國際航線,女兒非轉大飛機不可,而小飛機將在三小時後於田州孟市降落。再掛電話請本市警方越州聯絡孟市機場警方協助。三小時後接獲孟市警方來電,人已尋獲,現就在電話旁。
該老美警察並兩度強調女兒已滿十七,依該州州法,女兒有權決定自己去留。我要求警方讓我在電話中與女兒話別。離開孟市國際航線班機即將起飛,我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壓低了嗓門,放低了姿態,要求她回來。我記得我說:「爸爸求妳」。
當天下午五時許,託友人開車送我到小機場,我與女兒互相擁抱並在小鎮最好的中餐館大吃一頓。
女兒已於美大學電機系畢業﹐現服務於加州波音飛機製造公司並育有二女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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