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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新舊外套

(本文原著為捷克文,譯者根據 M. Lukash 的世界語譯本中譯)
伊格拿.赫曼 (Ignat Hermann, 1854--1935)/著 王九逵/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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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想那時我該是十歲。在我家鄰近的四條街上,我享有盛名,是傑出的街頭少年。我家所在的社區沒有保留當年的社區小報,否則我相信在那上面會不時發表讚許我的報導。在那時的環境中,我之享有盛名,當然要感謝男女鄰居們的恩賜,口耳相傳,廣佈我的榮耀。雖然我不謙虛,但我也承認這榮耀不只是我個人的,必須和幾位夥伴分享:小方.雷哈克、小安.寬尼赤卡和雅若斯拉.普若查茲卡。每逢我家四周出現打破的窗子,撕壞的出水管,或塗滿黏膠或鞋油的鄰居家的大門把手,大家一定想到我們這四人幫,而且,不管那是我們四個人中哪一位的佳作,處罰通常是四個人同時挨打。控告者和處罰者認為破壞者一定在我們四個人之中。我願意承認,他們難得會誤判。

所有媽媽的責罵與教誨,爸爸的兇巴巴的眼神與強有力的耳光,對我都沒有影響。 但是鄰居的不友善、家中的忠告與嚴懲所做不到的事,竟被一件舊外套完成了。不錯,是一件舊外套。這故事其實很簡單。

自從我有記憶以來,父親從來沒有穿過新衣。他所穿的衣服,都比我的記憶還要長久。

我也從未見到裁縫師到我家中來送新衣給父親,雖然裁縫師許德魯先生是爸爸最要好的朋友。父親上班所穿的外套,無論是夏天的或是冬天的,好像都能隨他的身材變形。我也沒研究過什麼時候父親開始穿著它們。我甚至沒注意過父親更換任何衣服,因為當他換上另一件舊衣時,他的外觀也顯不出任何改變。從前父親的舊衣比較好的時候,他還可以從舊衣堆中不時穿些新一點的。但當衣服逐漸老殘了,領子磨得沒毛了,母親便坐在房間右側窗前的縫紉桌旁,帶上眼鏡,開始她的女紅。從古老的五斗櫃中取出她的針線包,再從針線包中找出各種碎布,有方的,有長條形的,也有剪成三角形的。她便把父親生了病的衣服放在膝蓋上,量大小,再做些計算,決定把哪塊布料放在哪個地方。

然後她便細心地縫、連、補、熨。次日一早,父親穿上修理過的衣服,稱讚母親說:「做得真棒,誰也看不出這裡原來有個洞。」

我認為父親說這話是希望自己相信吧,也許他只想到近視眼的人們。當然我不是裁縫專家,但我能清楚看到補釘的痕跡。為了使故事完整,我可以告訴大家,當爸爸的一件衣服太破,不能再用時,勞心又勞力的母親便把它改縫給我們──她的兒子們。首選便是我這個學生大哥。我常聽到爸爸和媽媽說,這樣可以節省不少錢;但我明明知道,儘管他們這樣說,節省下來的錢根本不存在。顯然那時我不能瞭解這種事……

有一天晚上父親的最年長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前面說的裁縫師許德魯先生,到我家來拜訪。許德魯先生的縫紉術已經藝術化了,他來我家是常有的事;這晚他們先談政治新聞,再談社區和社會新聞;然後許德魯先生突然說:

「我那兒有件可以要的東西,如果閣下肯破費一點點的話。」(父親和他的朋友們講話都很老派,互相稱呼總是閣下來閣下去的。)「是件外套,是很漂亮的夾克。如果閣下要用,花費不多。是顧乃實先生要我幫他做的,衣料也是他拿來的。但是做好後,他不喜歡衣服的設計,叫我把它賣掉──材料錢他也不要求了。嗯,我只索取我付給工人的工資──六弗洛林就夠了。所以閣下不必耽心錢。顧乃實先生的身材和閣下一樣,外套當然合身。」

爸爸驚奇地看著許德魯先生,問道:「是什麼顏色的?會不會太鮮豔?」

「完全不會。是灰的,完全合閣下的品味!如果閣下要證實,可以叫伊格拿到我家去取外套,瑪莉會拿給他。」

爸爸轉向我,照他的習慣簡短地命令我:「戴上帽子,跑到許德魯先生的住處去。」

我快跑,十分鐘後便回來了,灰色有半白十字花紋的夾克,天鵝絨的領子,黑亮的紐釦。許德魯先生沒說錯:夾克很合身。

這時爸爸開始打經濟算盤了。他把眉毛向上抬,使額頭上佈滿了皺紋;嘴巴略向後縮。父親在想,六弗洛林從哪裡可以省出來。我看到他內心的交戰,也看到他詢問的眼光不時掃向媽媽。媽媽似乎很懂得他目光的含意。天啊!十年,也許是十五年,爸爸沒穿過新衣了。

雖然母親不願說做決定的話,──因為她和父親一樣,知道六弗洛林的價值,──但她願意間接建議買下這件外套,於是她輕聲說:「嗯,用這價錢買這件外套,值得!衣料是純羊毛細絲織成的。」

秋天近了,父親確實需要一件暖和的衣服。

「嗯,我就買下閣下的這件外套吧。但是我一定要先說明,目前我沒有六弗洛林。 下月初我先付出三弗洛林,再過一個月我再付另外的三弗洛林。」

「我不急。」許德魯先生說。「閣下可以把外套留在家裡,交易完成了。付賬的事全照您的意思。」

父親站起來,穿上外套,在鏡子前面轉了幾圈,又脫下外套,把它細心地掛在架子上。

我確知這晚父親久久沒有入眠,為了這漂亮又不太貴的外套高興。

次日是星期天。九月末的好天氣,蔚藍的天空;夏天己遠,空氣裡有乾爽的氣息。
陽光下己不太熱,微風習習。這種天氣最適合爸爸試穿新外套。

下午我們全家出去散步,慢慢地走出布拉格的城門,直到庫克列尼鎮{Kukleny),然後回家。在黃昏前到了家中。因為我們整天都很乖,所以准許我們再到街上去跑跑。不吉利的准許!不吉利的街上!出去一陣以後便遇見了寬尼赤卡,然後又遇到了普若查茲卡。在我數到五十以前,在聖靈教堂的後方,便安排好一項演練。

我從雷哈克的手中接棒擔任山羊門街頭少年隊的總司令,那天我第一次有模有樣地站出來。我是擲石頭的好手,大家都很羨慕我。一位小弟勸我投擲不要太猛,以免打破東西,我滿臉不悅,回答說:「笨驢,我需要你教嗎?」

我舉起石頭,擲向祭壇。石頭飛得太高了,我彎下腰去,好像想把石頭扯下來,可是沒用,一聲巨響,在路面跌落厚玻璃的碎片。那個巨大鐘形的社區弔掛的油燈連同燈罩一起打碎了。在祭壇的角上還遺留著懸掛弔燈的鐵臂。我愣住了。以往類似的投擲從來沒有成功過。我們好像被射擊一樣拼命地跑。聖靈教堂後面的那塊地掃得很乾淨。在車道轉角的地方我把早上祖父給我的硬幣塞到弟弟的手裡,為了保證他閉嘴。帶著沉重的心情我們回到家中。我以為我犯的罪寫在我的臉上了,但好像有奇蹟似的,父母和姊妹們都沒發現。我坐下來拿了一本課本便讀,那是一本好久沒摸過的課本!

每當走廊上有腳步聲時,我的心便跳得很厲害;但每當我深呼吸後,腳步就遠離了。但在八點鐘左右,忽然聽到沉重的皮靴聲,一個巨大的身體壓得樓梯吱吱作響。腳步在我們家門口停住,然後便是響亮的敲門聲,警員雷登走進了廚房。

我的天啊!我真希望掉到地窖裡去。讓位可怕的人不要說話吧!讓他聳立在門檻上吧!但他卻直接走進房來。他沒看到父親,便以不滿的腔調喊道:「赫曼先生不在家嗎?」

在父親站起來回答以前,我便鑽到桌子底下去了。我聽到這位保障公共安全的正義使者問道:「你的兩個兒子在家嗎?其中哥哥打破了祭壇街角的弔燈!」

母親怯生生地回答說:「他們兩個在家己經很久了,您或許弄錯了。」

「事情發生在一小時以前,」警員繼續說。「他們在那裡互打,又用石頭打架,你的大兒子打碎了弔燈……!」

這時父親伸手抓住我的耳朵,把我從桌子底下揪了出來。我抖得像白楊樹一樣,而雷登警員用灰色的眼睛像殭屍一樣想把我吞掉。

「我來這裡只想問一問,你們是願意自動賠償弔燈呢,還是要我向檢察官報告呢?」雷登繼續說下去,「弔燈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價值是六弗洛林!」

由於驚恐,父親的臉色發白。他輕聲向雷登回答說:「如果能證明您說的不錯,我當然願意賠償。只是,雷登先生,請不要對外宣揚這件事!」

爸爸轉向小約翰。我的親弟弟在簡短的詢問後,枉費我的賄賂,供出了我其實是做那愧煞人的事的主角。

「明天早晨我去見檢察官,」父親有點激動地向警員說。然後警員便踏著皮靴聲離開了。

如果我犯了小錯,父親會賞我耳光。然而在更嚴重的犯行之後,他會長時間用嚴肅的眼光瞪著我,而那時他的面色蒼白。這樣的瞪視給我的痛苦比最重的耳光還要多。

雷登走了以後,我低著頭站在桌邊,等候挨父親的罵。但是這次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只是深深地嘆了兩三口氣,然後站起來緩步走到窗邊。他對著昏暗的夜色望了許久,然後又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坐下。這晚姊姊沒有再讀書了,母親做她的針黹,都沒有抬過頭,父親坐在那兒不發一語。然後他脫了衣服,便就寢了。

沒人注意我。當我想向父親說晚安,並吻他的手時,他很快地翻身轉向牆壁。然後我走向母親,她也不讓我吻她的手,把她的手從我的手中硬拉回去。這項處罰使我傷心,也使我慚愧。

我和小約翰共用一張小床,我躲在枕頭底下哭了。

「你為什麼哭?」小約翰在我耳邊輕聲詢問,「誰也沒打你呀!……」

第二天父親下班回家比較遲。他應該是見過檢察官了。飯後他穿好衣服,也命令我穿好衣服,然後他打開衣廚,拿出新外套,把它摺好,放在我的胳臂上,然後打手勢叫我跟著他走。

我們去拜訪許德魯先生。在走廊上父親把外套從我的胳臂上拿去,進入許德魯先生的小工作室。雖然爸爸說我可以回家了,但是我還是躲在走道上,然後翹著腳尖蹭到房間的門邊。事情是怎樣呢?爸爸打算如何處理那件外套呢?

很快我全知道了。

「許德魯先生,您別生氣,我把外套拿回來了。外套沒有弄髒弄壞,什麼也不缺。」

「那是為什麼?」許德魯先生驚奇地問,「難道閣下不喜歡它嗎?是件漂亮的外套呀!」

「它是件完美的衣服,」爸爸輕聲說,「但我需要那六弗洛林作別的用途。」

然後父親便闡明我所做的傷害,然後又加上這段話:「好在事情沒有發生的太晚, 我還能歸還這件外套。」

許德魯先生堅持父親一定,一定要保留這件外套,不管多遲付錢都可以。但是爸爸不肯讓步。

聽到爸爸說再見,我便趕快跑開了。我回家的心情比昨天還沉重。父親的新外套, 本來也是我們全家的欣慰與驕傲,現在沒有了。爸爸又是連星期日都要穿他那有多重補釘的舊得不能再舊的舊外套了。

從那天開始社區弔燈變成球形的。它像一個幽靈,經常提醒我多麼應該自責。從那天開始我在街上再沒擲過一塊石頭。

我那可憐的父親直到過世都沒再穿過一件新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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