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校長隨感】陶盆記
廖信雁先生專精於美術與陶瓷藝品製作,是布嶼堡社區的文化工作者,學校特聘請他擔任「駐校藝術家」並負責部份藝術與人文的課程教學。他的思想非常自由沒有框框架架,教學歷程極富創意。
他也指導特殊教育班的孩子,八位學生在他的眼裡簡直個個都是美術天才:「用色大膽,充分表現畫者豐富的情感世界」、「線條利落,極具天賦」這些評語令人振奮,同事們還以為他是在讚賞美術資優班的學生呢!開學後一個月,他一襲唐衫,手托著一陶瓷盆景,出現在我的辦公室門口,衣袂飄飄,像極了甫下中條山的道人,想必是有教於我而來。略一坐定,他客氣的表示這素燒的陶盆盆景要送給我,接著,進一步的為我闡述盆中世界的隱喻。
「不花俏的素燒陶盆,象徵著教育工作者平淡、質樸的社會影像……」指說之間,藝術家有意無意的瞅著我胸前大花格子領帶。因此,藉著改變坐姿時,我將也是有些花俏的新皮鞋藏到茶几底下。
「盆土正中央,尺來高、蒼翠挺拔的胡椒花,最是吸引人們目光;校園裡比之這類的學生十分之一不到吧?」底下的話他謙虛的作了留白。的確,少數擬升高中的學生是天之驕子,他們擁有較佳的學習資源。思及此,我的額頭竟微沁著汗。
「半截由盆土中斜斜長出的胡椒花幹,同樣生意盎然;有些學生需要的是了解與引導,而非矯正。」事實上,我剛剛才「矯正了」兩個學生,藝術家雖意無所指,我卻心裡直發虛。「在兩株胡椒花左側的扁平石頭,是盆景重要的安排;學校裡或多或少有難以管教的學生,正好藉以檢驗教師的耐性與專業。」我的思緒翻騰著,藝術家不會知道,我的腦子繞了一個大圈子後,念頭停在:有多專,業就有多重這句話上。
啜了一口茶,他莊嚴的取出一隻盒子,以蓮花指和著泥土拈起一枚地衣,小心翼翼的將它植到陶盆上的角落,忽地幽幽的說:「這細小的地衣,明年此時,將會蔓延的佈滿整個盆面;這一類的學生……」
「這一類的學生需要特別關注,他們以後會是社會發展的主力」雖然接得痕跡十足,但見藝術家微微一笑,應是對我的悟性表示嘉許吧!
一隻盆景居然像篇啟示錄,經藝術家娓娓道來,聽似尋常,但對我而言,卻恍如天風海雨,內心兀自激盪不已。此後,來訪的客人或是來串門子的學生們,我都會和他們分享這段素燒盆景的故事。
有一天環保教育時間,張老師特別來辦公室看看學生整潔工作執行的情形。他踅到盆景前瞧了瞧,即刻招呼三位學生到跟前來,一面動手做一面教育著學生:「已經一段時間了,竟然沒看見盆景裡的樹都長歪了!」他順手拔出那株斜著長的胡椒花,鬆了土後再重新將它種正。「另外,盆景裡不能有雜草!」地衣也就在一拉一捏間,毀了!「還有……」不能再有了,三位學生齊出聲攔阻,同時三雙無辜的眼神向我這邊投了過來。
有幸見到這發人深省的一幕,應非偶然。想想自己長年的教育生涯裡,不也做了許多教非所宜的事。於是,我向三個學生點點頭,輕聲的告訴她們也告訴自己: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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