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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臉 (短篇小說)

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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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10日訊】

今天是新年前的最後一個星期五,系資料室也是最後一次開放。

方言想起系留言板上的稿費通知。雖然泡一個月圖書館,晚上熬到一二點鐘,收穫的只200多元,比不上明星賓館三樓歌廳陪唱小姐一晚上的小費,但對在師範大學教書的方言來說,卻是半個月的工資。還是去取回來,新年也可抵擋幾日。

「媽,我上午去學校,」方言推自行車出門時,見母親在廚房裡忙著煮茶葉蛋,「爸又到廠裡去了?」

方言的父親退休已好幾年了,可還是常常往廠裡跑。別人退休後都想著延年益壽,安度晚年,練練氣功打打拳,轉轉公園遛遛鳥,或是到街道退休工人活動室摔撲克牌,搓麻將。文化館的老年大學也開設了系列講座,學員比自學考試輔導班的青年人還多,方言今年也給國畫班上《美學原理》課呢。好幾次勸父親去看看,父親口頭答應了,可一直沒去。

按母親的說法,是「魂丟在廠裡了」。剛退時幾乎天天到工廠轉一圈,這兩年工廠越來越不景氣,去的次數少了一點,每次回來都滿面烏雲,唉聲歎氣,臉上的皺紋也越發深陷。

「廠不已停產半年了,還去幹嗎?」方言停住車問。

「今天幾個老頭都去了,說是去問退休工資的事。本來我也要去,昨晚茶蛋就放爐上煮了,還是去賣了掙幾個錢。唉,都幾個月沒開餉,就不指望那工資過年了。」母親抬起臉,撩起圍裙揉了揉被煤煙熏得酸痛的雙眼,又低下頭呼啦呼啦地搧起煤爐。

方言的父親五十年代從機械學校畢業後,就分配到市蔬菜公司工作,後來蔬菜公司成立了味精廠,他便成了工廠的第一批工人,是名副其實的元老。八十年代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方言的母親和弟弟才從農村遷來,母親由廠安排在收發室收收報紙、信件。八九年弟弟師範大學生物系畢業時,國內正湧起又一輪經商大潮,讀書無用論成為報刊上教育界人士的熱門話題。在那種大氣候下,弟弟鐵了心也不願再像方言一樣做「海蜇魷魚分不全」的「九等公民」。那幾年味精廠效益最好,電視台每晚黃金時段的港台連續劇,都是由味精廠獨家贊助播放的。弟弟一門心思要進味精廠,父親一來拗不過,二來考慮自己二三年就退休了,能有個兒子接班,也就同意了他,去輕工局要了個進廠指標。

三十年河東轉河西,這才幾年工夫,廠子竟垮掉了!

母親和弟弟都下了崗,父親的退休工資也兩個月沒有發。母親忙碌了一輩子,下崗在家呆了沒幾天就閒不住了,讓人做了輛木製手推車,要去街上賣茶葉蛋。一開始全家都不同意,方言更是竭力反對。

要是讓學生知道自己的母親在街上賣茶蛋,自己還能在講台上風度翩翩,口若懸河?

可一個月下來,一算賬全家都不吱聲了。母親賣茶蛋掙的錢竟然是方言月工資的兩倍。前幾年報紙上說「搞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方言不以為然,上課時還以此為例說是「藝術的誇張」,現在才信以為真。

方言幫母親把小車推到門外,就騎車上了路。

出巷口左轉彎,就是味精廠的大門。

方言見門口聚滿了人,就知出了事。原來新到的廠長幾個月上下聯絡,也未弄到一分錢,銀行正在為早已過期的巨額貸款無法收回而犯愁,上面遞來了條子,都不肯再鬆口放款。新廠長見重新開工遙遙無期,萬不得已搞出個賣廠計劃,想在新年前給職工發點工資過年。

一個郊縣的私人老闆願出錢買廠裡的鍋爐,合同都簽好了,但來車拉時,卻被聞訊而來的老工人們鎖住了廠門。

「那是全廠幾百號人的命根子啊,怎麼能拆賣呢?」老工人們紛紛質問廠長。

「快過年了,我是想辦法搞點錢給大家過年。」廠長一臉的無奈。

「怎麼不賣那輛奧迪車?」

「賣設備是誰決定的?我們工人怎麼不知道?」

70多歲的老廠長也拄著枴杖來了。他立在收發室門口,枴杖「哚哚」地點著水泥地,咬著僅存的幾顆牙叫罵著:「敗家子!敗家子!哪個敢賣?我這把老骨頭先跟他拼了!」年輕人也一旁起哄,叫嚷著要打來拉貨的司機,嚇得司機丟下車逃走了。

混亂中不知誰嚷了一句:「到市政府鬧去!麻紡廠一鬧,上面就給了150萬開了工。」
「對,去找市長。」更多的人響應。

最後決定由退休工人去。年輕人火氣太盛,容易出亂子。老工人幹了一輩子工作,現在退了,該享一享清福,一下子沒了工資,又不能像年輕人再去創業,找市長反映情況,合情合理,又不搞打砸搶。於是大家行動起來。退休的工會主席找來了筆墨和以前開大會、節慶日用的長條橫幅,一揮手腕就是龍飛鳳舞的幾行大字,風采一點不減當年:

青春獻給黨,老了沒人養。
想找兒女要,兒女也下崗。

廠長一看事鬧大了,一邊打電話向上面反映,一邊出來勸阻:「我已經把大家的情況告訴了市長,市政府、輕工局馬上來人,大家就不要上街了。都是老同志,要體諒國家暫時的困難,維護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廠長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念上了前二天收到的市政府文件。

「我們是工人階級,是主人翁嘛——」廠長見眾人稍稍平靜下來,越發得意地打起官腔。

「X,什麼主人翁,整天掛在嘴上,分房時想到我們嗎?」「把『主』和『翁』去掉,能把我們當一個『人』看,咱老百姓就知足了。」

「哎,好好的一個廠,怎麼就要倒呢?」老廠長滿臉的困惑。

「要不是工人心寒了,怎麼會倒?!就3、4百人的小廠,前幾年不還每年幾百萬利稅。」「二幢宿舍樓都是前幾年蓋的。」

「別提宿舍樓了,都是這樓惹的禍。」

「……」

再下來,就是勞動人民生活中創造出來的不堪入耳的罵街「藝術」。雖生動活潑,但難在講台上介紹。不過由這些老工人的嘴中罵出,更顯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滿腹的怨氣也隨之釋放了。

方言從罵聲中分辨出是針對幾個「流水」副廠長和副書記以及他們的兒孫。方言也聽父親在家憤怒地罵過幾句娘。原來那幾年效益好,生產規模也有所擴大,新來的年輕人都到了結婚年齡,也有不少老工人住房問題至今沒有解決。廠裡向局裡申請蓋職工宿舍。半年後,宿舍蓋好了,廠裡卻一下子調來了幾個副廠長、書記。分房時個個有份,房子到手後幾個月,又流水般一個個走了。房子卻沒有退,早有兒子、女婿住上。據說還空了一間,是為十幾歲的孫女準備的婚房。不少年輕人沒有分到房,上班開始「搗糨糊」。晚上值班又多數是年輕人,更是打牌、下棋,有的乾脆躲在一旁睡大覺。味精的生產流程是由一次次化學反應組成的,溫度控制要求非常嚴格,一度之差,滿罐子幾噸的原料就會變成廢水,俗稱「倒罐」。正常情況下,每月會出現一、二次「倒罐」,但分房後,「倒罐」次數逐月增加,很快就出現虧損。

「都是上好的大米啊,一罐子就是十幾噸大米,要幾戶農民在田裡辛辛苦苦幹上一年。」方言家本來在農村,方言的父親深知農民種田的不易,一聽到「倒罐」,逢人總是搖搖頭,這樣痛心地說上一句。

方言本來想勸父親不要去遊行,早點回家。見這陣勢,估計不會去市政府了,就跨上自行車向師大方向騎去。

「千萬不要是唐婉值班。」方言想。

唐婉是方言的一個學生,去年留校在資料室工作。四年前方言給新生上第一節課時,點名點到唐婉,就停住了。

「大詩人陸放翁,曾有過一段愛情悲劇,女主角的芳名也叫唐婉。」

一時興起,方言丟開點名冊,把同學們帶到了宋代詩人陸游和前妻唐婉哀艷淒怨的愛情故事中。方言一詠三歎地背誦完陸、唐二人的「釵頭鳳」詞,話鋒一轉,又把他們領回了教室:「中文系才子薈萃,相信我們的唐婉,也一定會演繹出美麗的故事。」

方言這時才認真地打量一下剛才舉手應「到」的女孩,女孩也恰好抬頭,方言見到一雙水亮的眼睛,春燕點水般飛快地瞥了方言一眼,又低眉躲在垂下的劉海後面,如清晨草叢中的兩顆露滴,不時晶瑩地閃爍一下。

方言莫名地慌亂起來,忘了點完名字,就匆匆翻開教材上課。但只要那兩顆露滴一閃,方言就口訥,後來只好看著對面的黑板,把一節課結結巴巴地上完。

果然就有了故事,方言是導演兼男主角。

快畢業時,種種問題擺到了面前。唐婉是定向生,要回生源地——一個偏僻的山區縣。按照慣例,活動活動,也可以不回去。方言發現,越面對現實,自己的導演水平越變越低。而唐婉似乎開始取代他的導演地位,並對他的拙劣演技不滿起來。最後,方言的男主角也被換下,由在校辦工廠任經理的校長的二公子接替。

唐婉如願留在系裡,但還不時向方言傳遞著「未完待續」的消息,但方言卻沒有做替身演員的興致,處處躲著唐婉。

「方老師」方言還在樓梯裡,就聽到唐婉的聲音,只好硬著頭皮上樓。

「方老師,我已經從郵局幫您把稿費取出來了,一共350元。」唐婉立在方言的面前,還是那麼鶯語清甜,楚楚動人,青春的身體比以前散發出更多一些成熟的韻味。方言氣沉丹田,心死如灰。接過錢,問:「有這麼多?」

「還有一筆是《兒童文藝》匯來的。」方言記起曾寫過一篇童話,沒想真發表了。

「方老師還喜歡寫童話?」唐婉並不氣餒,繼續尋找話題。

「在這個過分真實的世界裡,除了童話,你還能相信什麼?」方言說完,兩眼定定地盯著那張在自己的心中曾經如白雪公主般美麗的臉,似乎想弄明白那燦若桃花的笑靨究竟還保留多少純真。

唐婉轉過身去,輕輕地抽泣起來。

方言猶豫著要不要像以往那樣用肢體語言安慰安慰唐婉,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只是個觀眾,連群眾演員都不是,就悄悄地退了場。

方言騎車回家路上,經過市政府大禮堂。大禮堂面對鏡湖公園大門,左邊是工人文化館、百花電影院,右邊不遠處是市政府。平時人就很多,週末或節假日更是熱鬧,小商販也多來此處叫賣,自然地形成了這個城市的一大景觀。前幾年,每天早上或者傍晚,一些退休的老年人也到這裡來練氣功,服裝整齊,秩序井然,既鍛煉了身體,又呼吸到新鮮空氣,對那些退休後擔心身體疾病的老年人和身虛體弱的人來說,可謂一舉兩得,形成了又一個文化景觀。後來突然說是「邪教」,不讓練了。說政府組織了老年活動中心,到那裡去活動。於是,這些老年人就只好去老年活動中心活動了。那裡活動主要就是打麻將,然後每個人都抽著香煙,小小的屋子滿是煙霧,為本地的利潤大戶捲煙廠創造效益;又不斷地咳嗽,吐了一地的濃痰,醫院的生意也就特別好了起來。方言注意到,最近抽煙的人突然多了起來,而且抽的都是本地煙廠的名牌高檔香煙。不明白的,還以為現在生活水平和物價一樣提高了,這些退休老人個個存款都像人民公僕的二奶的存款一樣多,其實是這個月所有拿薪水的公家人,都突然被扣了工資,改發香煙,這些退休的老人也不例外。聽說這是政府行為,政府要舉辦一個大型的文藝晚會,但是財政卻非常緊張,需要捲煙廠贊助幾百萬。捲煙廠的廠長說,要錢沒有,我們捐煙吧。黨和政府是為老百姓當家的,於是就代替老百姓把這些煙接收下來。捲煙廠既可以成為主要贊助廠好大做廣告,政府也解決了資金問題。官員畢竟是官員,腦袋就是靈活。方言的工資每年都要這樣被扣幾次。好在平時還真不敢花錢買那麼貴的東西,一年孝敬幾次父母,也還合適。可憐那些低收入的,扣工資的那個月就只好節衣縮食了。

方言騎到公園門口,覺得今天氣氛不比往日。才十點多鐘,正是平日最熱鬧的時候,怎麼今天到像散場似的,冷冷清清的。

正納悶間,方言突然聽到母親的哭叫聲。方言過去一看,見母親跌坐在地上,手推車散在一邊,煮茶蛋的煤爐也摔破了,滾落在地的幾個茶蛋被行人踩得稀爛。方言忙把車鎖在路邊,上前扶起母親詢問原因。

母親哭著說不出聲,旁邊的人插話說:「剛剛有大蓋帽來抓無證小販,你媽來不及躲,又不願罰款,就被掀翻了攤子。」方言聽罷氣憤起來。再怎麼著,對一個老太太也不能這樣呀。

「哪裡的幹的?我去問問他們的領導。」

有人手指著市政府門邊的一個小樓:「就那裡的人。」

方言將母親扶到路邊的小石凳上坐下,就走進那個小樓。

原來是市容管理辦公室。方言轉悠了半天,才找到一位副主任。副主任聽了幾句,表示不太知情,並很禮貌地把方言轉交給一位知情者。

知情者沒等方言講完情況,就抽出一份紅頭文件在方言面前晃了晃,正色道:「這是市政府統一部署的整頓任務,我們市找了不少門路,政府下命令,要求好的企業贊助,花了不少鈔票,好不容易才請到中央電視台來工人文化宮舉辦《同一首歌》大型文藝晚會,宣傳我們城市的大好形勢,到時候中央也有領導要來視察。你母親卻在這裡擺攤子,影響城市市容,系無證經營,屬取締對象。至於推翻了攤子,很可能是行人擁擠時擠翻的,我們執法人員是不會那麼粗暴的。」

方言還想聲辯幾句,知情者已將他晾在一旁,兀自忙著去統計罰款數額,準備發放獎金了。

方言看看不會有什麼結果,只好怏怏地下了樓,回去找母親。

母親老遠見方言回來,從石凳上站起,急急地迎上前問:「言兒,領導批評他們了嗎?」

方言蚊子似的支吾了一聲。

母親的臉陡然一亮,一絲笑意從渾濁的淚眼中釀出,沿著眼角的皺紋瀰漫開來,佈滿了整個臉龐。

「那些娃都不醒事,領導批評一下也就行了,言兒,你沒難為他們吧?」

「沒有,賠了車錢就算了。」方言沒有告訴實情,只順著母親的話安慰著。

「還賠了錢?我就說政府怎麼會不讓老百姓活命呢?」方言摸了摸口袋,摸出了剛取的稿費,遞給了母親。母親數了數,聲音激動起來:「一個小木車,哪值300多塊,哪值那麼多錢……」

方言的心一陣酸痛,別過頭,不忍再看母親的那張——笑臉。(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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