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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廣場

安魂曲:時空機器

為紀念六四十六周年而作

【大紀元6月8日訊】我是個發明家,我剛剛發明了時空機器,我想改變歷史—-就從痛苦折磨了我整整十多年的六三、六四那個屠殺之夜開始。

於是我啟動了時空機器,回到了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傍晚的北京。

(一)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見鄧小平,因為根據我對歷史的了解:我知道他老人家才是六四鎮壓的主謀,因此也隻有他老人家才可能阻止軍隊開槍殺人。

中南海門前剛剛發生了軍民沖突流血事件,警備森嚴。。。一般人當然不得其門而入,但我的機器不僅可以穿越時間,也可以穿越空間—-幾經折騰,我終於在一個秘密的戰備住所見到了鄧小平。

“小平爺爺(為了求人我不得不如此尊稱):我來自十六年後的未來,我知道您會馬上下令開槍鎮壓,我知道長安街會血流成河。。。為了您這一殺人命令,許多的人都會死,許多活著的人會痛苦一輩子,請您務必收回成命,千萬不能開槍啊!”

小平不耐煩道:“我是個政治家,我沒有權利太關心普通人的死活,我隻關心如果我今天下令開槍鎮壓,這以後的中國會怎麼樣?會不會天下大亂?是不是還是我們共產黨當權?我們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兒女們是不是還繼續享有富貴?”

“這,這以後的中國確實還是共產黨當權,而且也沒出大亂。。。你們鄧家、陳家、王家、薄家。。。所有人都比今天更加富有”

“那你還在這裡廢話什麼!”

“可是就真的沒有除開槍之外其他的辦法了麼?”

“也許有吧,但我已經沒工夫研究,我隻知道開槍這個法子准行—-你想:如果我今天不下令開槍,你這個六四學生還可能專門回來低聲下氣地求我麼?你既然回來求我,就說明開槍鎮壓已經讓你們這些人痛苦整整十六年而毫無辦法了麼,哈哈!哈哈哈!!”

我臉色大變,隻好選擇瞬間消失,免得在小平面前自慚形穢。

。。。。

(二)

我隻好去找我企圖勸說來改變歷史的第二人選—-那就是身在廣場的學生總指揮柴玲同學。。。

廣場已經被夜色籠罩,遠方偶爾傳來零星的槍聲。。。紀念碑前學生糾察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我這個外地學生仍然不得其門而入,隻好再次借助我的寶貝機器,終於見到了柴玲。

柴玲很忙,馬上就要接受一位法國記者的採訪。。。我知道這次採訪將給柴玲本人帶來極大的困擾,但我已經沒有時間提醒她拒絕採訪了。我隻能開門見山地說:

“柴玲,我來自未來,我知道鄧小平馬上會下達開槍的命令,我知道長安街會血流成河。。。為了保護咱們這些廣場學生,許多的人都會死,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會痛苦一輩子,請你務必想辦法動員學生市民不要抵抗、撤出廣場,忍辱負重,減少傷亡啊!”

柴玲奇怪地看了看我,突然苦笑道:“今晚很多人都這麼苦口婆心勸我,你和他們也沒有兩樣啊,難道你們大家都來自未來不成?。。。我沒有時間再談這個問題,我隻問你一句話:中共開槍鎮壓,到底會有多少人死傷?”

“一般確信至少有數百人死亡,實際人數可能上千。。。”

柴玲舒了一口氣:“我們本來預計會有幾萬甚至幾十萬人被這個法西斯政權野蠻屠殺的。。。隻要我們中大部分人能活下來,我們的勝利之日很快就會來臨的,因為我們終於喚醒了民眾!”

我哭笑不得:“柴玲啊,你太天真了!你可知道直到十六年後,我們還看不到一點“勝利”的影子麼?”

我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支大手把我拽到一邊。。。“柴玲馬上要接受外國記者採訪,你有什麼話和我講好了!”

原來是廣場副總指揮李錄先生,來自未來的我知道此人十六年來的表現,本不願和他多費口舌,但轉念一想:也許此刻的李錄還是真誠的吧!

於是我說“李錄,請你和柴玲務必勸同學們趕緊撤離廣場,同時分散告誡市民群眾不要阻攔軍車。。。那樣很多人隻會白白犧牲,但十六年後中國民主進程卻反而會實際退步啊!”

李錄微微沉吟了一下。。。“撤退這件事我也不能決定,畢竟我們也要聽大多數同學們的意見麼!”

我一聽他居然對我打起官腔,就知道完了—-我隻好作絕望的努力:“可你們要是不撤的話,你在廣場剛剛結婚的妻子就會和你從此失散、永難相見啊!”

李錄丟下一句:“我不信,我就算出了國也不會忘記我的女人!”

我還能說什麼?我告訴他一個成功的華爾街商人居然沒有本事打聽到自己患難妻子的音信。。。這話如何能讓今天的李錄相信?

我隻能痛苦地離開廣場指揮部。。。

(三)

既然勸不住鄧小平,也勸不了柴玲李錄,我知道我試圖挽回歷史的努力已經基本失敗。。。但我還是不死心,我決心去尋找我心目中的第三人選。

他的名字叫蔣捷連,十六年後的今天,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天安門母親”丁字霖女士的兒子。。。如果我救不了別人,我希望自己能至少挽救他年輕的生命,我希望至少他的母親十六年來不至於把眼淚流干。。。

於是我把時間機器調回到六月三日的傍晚,定位在人大丁字霖的家中。。。我終於見到了蔣捷連這位當年才17歲的中學青年,高高的個子,方方的臉,喜歡抿住下嘴唇,顯得很有毅力。

“蔣同學,我就是今天你要保護的大哥哥大姐姐之一,但我並非來自廣場,我來自未來。。。我告訴你:你保護不了我們,我們也不需要你保護。軍隊馬上就會開槍殺人,你如果上街就會有危險,所以你一定要聽你爸媽的話,千萬不要上街啊!”

蔣捷連突然笑了:“別逗了,你來自未來?那麼你怎麼不趕緊去救你的廣場同學們呢?打死我都不會相信解放軍會向老百姓開槍,你別看我爸媽老擔心我,其實他們也不信那個,這種謠言都是政府造出來嚇唬老百姓的。隻要我們人夠多,就連國民黨也不敢下手。。。你一定是我爸媽的同事,受他們之託裝神弄鬼來嚇唬我不要出門的。”

我知道勸住小蔣是不可能的了,就去找丁子霖夫婦:“你們可千萬要阻止捷連上街啊,他會被子彈打死的!我來自未來,我說的話絕對可信!”

丁子霖夫婦大驚,趕緊去兒子的房間。。蔣捷連已經翻牆出走了。

望著丁子霖母親幾乎絕望的雙眼,我隻好勸慰他們:“別著急,我知道他要去哪裡,我這就去找他,應該還來得及。。。”

我把時空調到晚上11點左右的木樨地。。。軍隊和群眾正在短暫對峙,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我在人群中舉著十六年後我從網上找到打印出來的蔣捷連照片大聲喊“蔣捷連!蔣捷連!!”希望能找到這位高個青年的身影。。。

可我的聲音卻被埋沒在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口號聲中,現場實在是太混亂了,幾乎不可能讓我有任何找到蔣捷連的希望。

尤其,來自未來的我明明知道軍隊開槍就會在片刻之後,而站在隊伍最前頭的那些人(他們大部分是市民而不是學生)將會成片倒下。。。。但我卻實在想不出來怎麼才能挽救這些人的生命!我隻能一邊焦急地尋找蔣捷連,一邊盡量去記住那些義士的臉。

突然,對面前排的軍人開始蹲下、舉槍。。。我馬上大叫:“不好,大家快散開,他們要開槍了!”

“別怕,他們槍裡裝的是橡皮子彈,打在身上也就是疼一會兒”

話音未落,炒脆豆般的槍聲響起,瀝青路面上火花四濺。。。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絕望的“啊”聲,我看見鮮血在我的左右濺開,一個個黑影就在我的身邊倒下。

我連滾帶爬地跑到一個地鐵路出口的北側、某高層樓建筑以南的一個長花壇後面。。。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忽然身邊有人很輕地說了一句話讓我似曾相似:“我可能中彈了!”—-唉呀,那不恰恰是丁子霖兒子蔣捷連中彈後所說的話麼!

我馬上向右邊看去,隻見一個穿T恤衫的高個青年正在痛苦地向下蹲去,而他的背後一片血跡正在慢慢擴大。。。我幾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扶住他向他的面孔看去—-是他!果然他就是蔣捷連!

我知道自己又一次無能為力,望著他已經失去知覺的面孔,我突然忍不住為這所有的一切嚎啕大哭!。。。直到其他人沖上來把蔣捷連從我這裡抬走,我已經沒有一點氣力去跟隨他們了,因為我知道蔣捷連的生命已經無可挽回,丁子霖家庭的悲劇也將就此開始。

。。。。

(四)

我終於明白了:即使我發明了時間機器,我也根本不可能改變六四屠殺的歷史—–物理學理論早就告訴我們:所謂過去現在未來,所有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事件,其實早已經刻在那個和空間緯度本無二致的時間軸上了,而我今天回到過去所能做的一切,不過是讓我自己重看一遍六四悲劇的實況錄像罷了!

我終於不得不再次痛苦地承認:我無能改變歷史,我無能勸阻任何角色、我無能拯救任何人—-既然十六年來我們這代人就都是這般無能地度過,那麼即使我們發明了時間機器,歷史也顯然不會再給我們第二次機會!

但也許我至少有能力選擇讓我自己和我的時間機器一同在這個血腥的夜晚毀滅—-那樣的話我將至少通過對自己過去的重選開啟一個新的宇宙,而在這個新的宇宙裡,說不定蔣捷連被送到醫院還有救,說不定六四烈士會在幾年後享受國葬,說不定鄧小平家族會受到清算,說不定柴玲李錄會成為兩位永不忘本的民運領袖。。。在那個舊的宇宙中,我們的民族將蒙受恥辱﹔而在這個新的宇宙中,我們的民族也許還有機會重生!

於是我就從六月三日這個殺人之夜,就在木樨地地鐵路北出口處的北側、29號高層樓以南的那個長花壇後面,蔣捷連剛剛倒下的地方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帶著我對未來十六年的所有記憶,高舉雙手作出“勝利”的手勢,向著長安街上仍然端著槍口獰笑的劊子手們堅定地走去了,一邊大聲地呼喊著:

“我來自未來,我看得見明天的中國—-要不了多久,你們這些殺人凶手就會得到嚴懲﹔要不了多久,天安門廣場上就會為今晚死去的人們重新筑碑﹔要不了多久我們爭取的民主和自由就會降臨中國﹔要不了我們的民族就會獲得千年的新生!”

我知道我自己是在撒未來的謊,但此時此刻我寧可選擇這樣的撒謊—-因為我既然決心不再回到那個恥辱的十六年後,我就沒有理由不象每一個當年死去的人們一樣,帶著對未來美好的希望和堅定的信心去勇敢地迎接死亡!

眼前林立的槍口突然再次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火花,就在時間即將定格新舊宇宙即將分裂的最後一瞬間,我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那句我當年沒有機會面向荷槍實彈軍人當面喊出的那句口號:

“打倒法西斯!”

(“六四”十六周年忌日作於加拿大家中)(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