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9月15日訊】(15)臭魚事件
轉眼到了十一,國慶期間有一周的假期,老三從三中那邊用罐頭換了一杯酒過來,跟我摸著瞎急飲了,算很滿足地過了個小節。這次老三沒有招呼任何人來湊幫,他說“心寒了”。
3號的中午,炊廠給熬了大白鰱,兩個人一條,那些魚有近三分之一已經臭了,買的肯定是死魚了。即使這樣,爲了分頭分尾的事,還起了很多口角——當然,這些也和我們無關,老三自然會先挑一尾好魚出來。
“他媽的,大的肯定已經叫前面的擇掉了。”老三望著飯盆裏的白鰱嘟囔,很不平的樣子。
聽到旁邊幾個人爲分魚的事爭論起來,老三憤憤罵道:“都他媽見過什麽?爲條爛魚還要打官司咋的?都他媽是臭要飯的!”
過了一會兒,門三太湊過來說:“三哥,有醋嗎?”
“還你媽吃的挺全合!”
“不是,我這魚稍微有點臭,遮遮味兒。”
“去去去,廁所蘸大便吃去!那樣就覺不出魚臭了。”老三眉頭皺著,一臉煩躁和不屑地說完,又問:“老劉,你那魚怎麽樣?要不要加點兒調料?鹽、醋、香油,我們這裏都有。”看劉大暢搖頭,又問了關關,關關悶悶不樂地說:“我這條的味道還算正吧。”
老三敲著飯盆說:“這他媽肯定是炊廠的官吃回扣買的唄,我看,就得吃死倆才好,這監獄裏就怕犯人吃喝上出問題,忌諱啊!”
我對苦惱的門三太說:“有味兒就不要吃了,乾脆倒掉,吃壞了肚子還不是自己受罪?”
“我倒了我吃什麽啊?”門三太用塑膠勺敲著魚尾巴說。
老三大怒道:“滾他媽外頭吃去!你死不死?有情緒找政府說去!”
正喊著,外面一陣亂,恍惚就聽有人喊:“龍哥,龍哥!淨他媽臭的!你們一中這裏咋樣?”後面還有人喊:“龍哥,咱一起端著盆找監獄長去!非把炊廠的帽花給丫養的撤了不可!拿犯人不當人啦!”
門三太舉著飯盆在屋裏激動起來:“對,就得找監獄長去!”
老三用筷子指著他:“去,去,現在就去,你不去你是八國聯軍操出來的!”
外面廣瀾笑道:“操,你們幾個人頭兒,咋還分到臭魚?”
“我們不是爲自己,弟兄們駡街啦!揩他血媽媽的,真把咱不當人看啊!不折騰不行,越慣他們越擠兌咱!”
我吃著蘋果,開門往外看,幾個對面號筒的犯人正端著飯盆站在二龍門口,外面中廳裏,還有好多三中的犯人在駡街。二龍沒有出來,廣瀾的臉也喝得有些紅,正對那幾張憤慨的面孔嘻笑著。
何永舉著半根黃瓜,一邊大嚼著一邊沖出來嚷嚷:“對,找雜種操的去!不行就大罷工!我舉雙手雙腳支援你們!”
崔明達從二龍屋裏一拔頭罵道:“閉嘴!哪都缺不了你,咋沒讓魚刺卡死你?”
何永嘴一咧,跑回了屋。
“麥麥進來吧,吃咱的飯,管他們哪!”老三招呼我,我回來坐下,懊惱地說:“炊廠這幫孫子!”
“咳,管它呢,虧咱了沒?沒虧咱就當沒這麽回事兒,不公平的事兒多了,咱又不是大俠,管得起嗎?”老三勸我快吃。
外面還在吵鬧,不過聲音好像小了許多,估計二龍叫那幾個人進屋了。老三一邊細緻地挑著魚刺一邊說:“要是擱先前,二龍第一個就帶大夥沖出去了,現在不一樣啦,傍年底了,他也該報局級了,閒事肯定不摻乎了,林子那脾氣小麽?一輪到減刑,尾巴立刻夾起來,尤其讓那個照片一折騰,更沒銳氣了——現在這時候,屎盆子不扣到誰頭上,誰也不嫌臭,還巴不得看別人笑話哪。”
我知道老三說的沒錯,可嘴裏的魚怎麽咂摸怎麽是臭的了。看老三吃得很香的樣子,我沒了食欲。
劉大暢在對面鋪說:“這事兒要放以前,還別說,一號筒的犯人都得敲著盆出去鬧,監獄長一下就暴,准把炊廠當頭兒的給抹了。”
“對,監獄最需要的是安定。”老三說。
“不過那時候大家鬧,是因爲鬧了也不能把大家咋樣,反正也減不了刑,沒希望也就沒牽挂,現在真是不同了。”
老三笑道:“要不說人家政府玩意高。”
我也笑起來:“老劉說的準確啊,沒希望也就沒牽挂。現在大夥都奔減刑奔,路上有個小磕碰也許就一跟頭載下去起不來了,說到實質上,利益才是第一生産力啊。”
這時外面又喊起來:“三中的,走!一中的弟兄們,有種的也跟我們上前線,抗議!抗議!”
老三示意關之洲出去探望一下,關之洲回來說:“真去了,三中的沖出去了。”
我笑道:“看了麽,也有爲正義不怕犧牲的。”
老三輕蔑地一笑:“帶頭的幾個雜役,肯定在耗殘刑,該減的都減完了,不玩造型玩什麽?後面跟著沖的,不是傻逼就是起流氓哄的——嘿嘿,當初你們大學生上街喊口號,不也就這意思麽?”
這話讓我老大不願聽,我說:“這種事,一看初衷,二看結果,三看主流,三個裏面有一個好的就算好,農民起義還拉攏一幫地痞流氓要飯花子呢。”
老三說:“反正我不摻乎這傻事兒——唉,說實話,也是沒給逼到那份上。”
我笑著挖苦他:“就算真的山窮水盡了,估計你這腦袋也不往刀尖上鑽,頂多在後面推大夥一把,去那個搖旗呐喊吹衝鋒號的,等人家把陣地搶下來了,你拎瓶香檳跟大夥一塊慶賀一塊摘勝利果實去。”
老三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個勁地拿手指我,說不出話來,頭卻點得如同搗蒜。
吃過飯,關之洲收拾了茶几,我和老三又泡了壺茶,窮聊了一會,就聽外面又人聲嘈亂起來。關之洲打探回來說:“三中那幫叫隊長押回來了,聽說連樓門都沒出去,一直在值班室前面鬧,最後把耿大隊從家裏給端來了。”
“牛逼,這回有好戲看了。”猴子興奮地說。
老三說:“老劉,看了麽,這事兒也就鬧一內部平息,爲條臭魚想鬧到監獄長那裏去,異想天開嘛。”
劉大暢說:“也不好說,看老耿跟炊廠的管教關係咋樣了,要正互相黑著,他巴不得把事兒搞大——不過,那樣又顯得他能力弱了點,兩頭爲難。”
關之洲憤憤地嘟囔了一句什麽,我笑著對他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看來這幾條臭魚,也是學問深深啊。”
“別說臭魚,就是狗屎又怎麽樣?上面想管你不想管你,出發點都是他們自己的利益,下面這些鳥屁,不過就是他們戲弄權力和關係的工具。”
老三沖一臉沈思狀的關之洲罵道:“別你媽跟我旁邊拽啊,問問屋裏的,哪個不比你懂得多?說出來算你聰明?話越多說明你智商越低。”
我悶頭笑著,沒說他二話,其實這個屋裏,數他嘴碎。
中廳那邊清淨了下來,一個聲音高叫著:“龍哥——讓一中雜役組長中廳開會!耿大開會——龍哥!”
老三把煙往水杯裏一扔,趿拉著鞋走了。
十幾分鐘以後,老三回來了,進屋就樂:“還挺靈,一鬧還挺靈!老耿說,雜役先安撫住大夥情緒,馬上就跟炊廠聯繫,明天繼續給咱改善——炊廠要是不同意,我自己掏錢請大家——老耿這麽講啦!”
“不過就是不許再鬧。”我笑著補充。
老三笑道:“嘿,你們看直播了?還真是這話——就是不許再鬧。”
我笑道:“怎麽樣三哥,讓我說著了吧,咱現在就是那不上前線還搶人家勝利果實的人。”
說話間,三中的DNA老七跑了進來:“操,看了嗎,就得折騰,不折騰幹吃啞巴虧!從這事兒上我更有信心了,我那案子早晚能翻過來——只要我可勁折騰下去,一天也不停地申訴,找大隊長、找駐檢、找能找到的任何人,出去以後我他媽上網,我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就不信沒人要臉。”
“得,你一來,我這個國慶節又甭消停了,准又開高科技講座來啊。”老三笑道。
(16)笑談構怨
臭魚事件最後以犯人的勝利告終,第二天中午,炊廠爲平息事態,又給我們補充了一頓小燉肉,當然不是耿大隊掏的錢。
聽說除了我們這裏的三中隊,其他幾個大隊的犯人也鬧了起來,最後還是驚動了正在休假的監獄長,結果全監獄的警察,沒有外出旅遊的都緊急歸了隊,本來已經在常規戒備期內的監獄顯得氣氛緊張好多,直到我們看見飯盆裏熱騰騰的肉塊,心裏才有了根。
吃著肉,罵娘聲反而更凶,大家從這次簡單的勝利裏總結了經驗,同時很後悔沒有早鬧,以前多少次豬狗不如的飯菜都那麽忍下來了。太虧,好多人說“太虧,太他媽虧”。
老三逆向著大夥說:“現在的警察就是太仁慈了,要放十年前,不打出你屎來。”
“那是因爲以前的警察不是人。”關之洲臆斷地推測道。
“操,你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吧,把政府弄急了,機槍一架,全你媽傻逼,誰還鬧?小燉肉啊,燉你媽的月經帶!”
劉大暢笑道:“老三,你跟他們說這些,他們不信,毛老頭說了:沒吃過梨子,就不知道梨子嘛味道。”
老三笑起來:“主席不是那麽說的,不過意思對,現在犯罪的這麽多,就是警察給慣的,撂83年嚴打,這屋裏不得讓政府給開一半天眼?關之洲,就你這樣的,早挂啦,嘿嘿。”
關之洲強辯道:“三哥你把我意思鬧擰了,我是說現在能這樣,說明法治進步了,至少從上面,能把犯人當人看了,犯人也有人權嘛,下面亂搞是下面的人素質低造成的。”
老三罵道:“你他媽是真精假精?給你根棒槌你還就當針了,什麽叫他媽人權,沒有自由,你就不是人了。”
我們笑起來。關之洲苦笑道:“三哥你還急了,我不就是跟你探討一下麽?”
“探討你媽的逼幫子呀,去去,先看看水開了沒有?”
關之洲板著臉,拎起水壺走了。
“這丫的腦子裏多少進了點水。”老三恨恨地說。
我笑道:“他也是胸中塊壘得不到釋放啊。”
說完這話,不覺想起在市局時候,跟舒和、常博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來,恍惚間感到有些胸悶,似乎關之洲的“塊壘”已經轉移過來。
日本兒興衝衝地過來催促大家寫接見信,說明天提工的時候就可以讓主任帶出去發掉了。因爲國慶戒備的緣故,所有接見都向後順延了一周。
“媽的,明天就提工啊,又克扣我們福利。”老三嘟囔著,甩給日本兒一棵煙:“六王八蛋,冒一柱兒——該滾蛋了吧,你也沒機會害我了,我還挺想你的。”
“打住、三爺!您別把我再想回來吧。”日本兒點上煙,坐在劉大暢邊上。
老三調侃他:“六子,出去準備發哪行財,計劃好了嗎?把市政府旁邊那公園給他拍賣了吧,你准能騙一幫傻逼給你掏銀票,六子是什麽腦子啊——”
“停!到這以前還都是人話,再往下說,你准噴糞——我太瞭解你了。”
“服了,你就是我屁眼裏的蛔蟲啊。”
日本兒笑道:“算了,我要真是蛔蟲,鑽狗屁眼也不鑽你屁眼去,別讓小傑再把我帶出來吧。”
連老三在內,我們都大笑起來。老三說:“你們看看,我說他缺德蔫壞損有錯嗎?他就是當蛔蟲,都得挑那對他有用的屁眼安營紮寨,你他媽太勢力!”
日本兒說:“老三,不開玩笑,我想了,這回出去不準備回來了。”
“操,狗嘴裏楞吐出象牙來了——我話說前面,咱立字據都成,一年以內你要不回來,你在外面見我一次,我讓你暴打一頓,媽的我就不信了,我捨得一身肉,要真能挽救你獲得新生還真值得。”
日本兒笑道:“我也打不動你。我這些天總琢磨啊,以前咱進來,不全是因爲咱騙,關鍵是認識問題。我總覺著吧,這社會太他媽不公平,欠我太多,我得撈回來!我從小讓人看不起,從小受欺負,我腦子再不靈便點兒,還不成傻柱子?——還不如人家傻柱子哪!以前總賴這雞巴社會把我逼上這條道的,這些天我整日地想啊想,終於想通了一個道理。”
“謔,我倒想聽聽你放出個什麽屁來。”老三敦促道。
“什麽道理?我說啊,這一個人學壞,可能不是他自己的責任,可這一個人要不斷地壞下去,屢教屢不改,還一個勁地拿社會啦別人啦當藉口,那可就是他自己的毛病了,是他對自己不負責了。”
老三拊掌道:“說的好,我以前就這麽教育我兒子的!不過六爺,我都管您喊六爺啦,您也不想想,這道理您懂得太晚點兒了吧?現在想對自己負責了,我怎麽佩服你好呢?趕緊找小傑去!”
日本兒笑道:“有他媽阻止人犯錯誤的,還有他媽阻止人改正錯誤的?”
“人當然可以改正錯誤,可你不成啊,古人早給你預言了:狗改不了吃屎。”
“古人還給你下結論了哪:狗眼看人低!不信你就等我一年,看我見面抽你不?”
老三笑道:“你呀?抽我這冒兒你都夠不著。我還不知道你?大道理比誰講得都溜兒,就是不幹人事。你要真能改好啦嘿,太平洋的水都得哭幹了,到時候我傾家蕩產給監獄電網上挂滿錦旗,上寫四個大字:我不相信!”
我笑道:“我還以爲你寫‘妙手回春’哪。”
“‘妙手回春’那是治療陽痿的,咱這裏面一個比一個壯,不適合。”老三笑著說。
日本兒站起來笑道:“牛逼三兒,我不跟你窮聊了,還得上別的組傳達一聲,你們抓緊寫啊。”
老三笑駡道:“鬼子六你他媽這是快走了撞籠哪,准又到別處吹去啦。”
我一邊翻騰紙筆一邊說:“寫信吧,接見一次少一次。”大家也都忙活起來,關之洲跟我借紙筆和信封郵票,老三罵道:“你老實歇著吧,你那雞巴老婆早跟人顛了,還寫什麽寫?!”
我笑著把東西遞給關之洲,說:“關關這是屢敗屢戰,也許有一天就金石爲開了。”
“操,要一點兒臉,有一絲血性也不這麽賤!”老三憤憤道。
關之洲鬱悶地望著紅格信箋,有些固執地說:“我不管她怎麽對我,我只做我自己該做的。”
“腦子該抽水了。”老三一邊往信箋上落筆一邊評論著。
晚上日本兒又跑過各屋來斂信,老三打趣他:“六子成大秘了。”
日本兒謙遜地笑道:“發揮餘熱,發揮餘熱。”
老三望著日本兒腦瓜頂上稀疏的頭髮,同情地說:“哎,臨走我給你弄個頭型吧,瞧你這兩根雜毛兒,還沒我褲襠裏那些順溜哪。”
“操,這叫自由式,你想留還不叫你留哪。”
“還你媽自由式!飛到哪你都是一老怪鳥。我給你弄個日本浪人頭,一出大門,你就直接奔僑辦,讓他們給你安排點正事兒幹,哪怕跟馬戲團巡迴演出也行啊,省得又騙人去。”
日本兒有些鄙夷又有些炫耀地說:“得啦老三,用不著你操心,到時候你看,老六從這裏往外走的瞬間,那形象不說光彩照人,也絕對差不了。”
老三笑道:“別叼我大冒兒你還吹高調啦,你什麽德行瞞別人還瞞得了我?進來時候不就穿一百褶裙似的西服嘛,袖口上那商標都開了還不捨得扯呢,趿拉一破皮鞋還卡著一假耐克的標,操你媽耐克有‘三接頭’嗎?”
我們笑起來,日本兒也不惱,嬉笑著走了,出門時氣老三:“我就是光屁股來光屁股走,也不寒磣,我就是一怪鳥,人家不笑話咱。我再慘,我也該走了,你再牛逼,你還得在裏面呆著,嘿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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