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四面牆正卷》(九十)
【大紀元9月13日訊】(5)淋浴事件
好像過了三天了,還有人捨不得把剩肉倒掉,拉肚子的有一大批,疤瘌五當天就上竄下泄,氣勢非凡。二龍給一大、七大裏面相好的雜役都送了肉,喝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這天午後,正在葫蘆架下胡聊著,何永忽然發現新大陸似的“呦”了一聲,跑進工區了。
一會兒,廣瀾就光著膀子,只穿一個三角褲衩沖了出來,一邊罵罵咧咧:“誰呀?誰這麽牛逼?大頭朝下塞小逼井眼兒裏去!”何永在後面興奮地跟著,一路奔工區東牆山去了。
我這才注意到那邊傳來嘩嘩的水聲。
廣瀾站在燦爛的陽光裏,沖那邊喊:“咳咳,說你哪,操你媽的,給誰打招呼啦!”
“嘿嘿,廣瀾,你叫廣瀾是吧,你不認識我哦?我不七大的嘛。”水聲裏傳過個聲音。
“七大,馬上還開十六大了哪,關我屁事?我問你告訴誰了到這裏洗澡?”
“咳,你們不是也沒人洗嘛,閑著也是閑著。”
“你媽逼還閑著哪,逮誰誰用行嗎?”
“咿,廣瀾你這話就有點過了,我們老大跟你們龍哥關係也不錯,咱弟兄也得多親多近不是?”
廣瀾大喊道:“少囉嗦,把龍頭給我關了!不關砸你丫的!”
那個傢夥又對付了一句什麽,廣瀾怒吼著撲了過去,何永的身形也晃進去,被牆山擋住,只聽一聲慘叫,一個光腚的小瘦子躥進我們的視線來,瘦子奮力邁著火柴杆似的雙腿跑著,雕刻般的肋條在陽光下突兀地排列著——這瘦子我們都知道,是七大留下看攤兒的,平時也偶爾過來跟大夥練兩句貧,吹自己是監獄長的門子,大家熟了,看他氣質猥瑣,也不把他當根蔥,都說他是監獄長的“屁股門子”,所以見了面還是叫他“門子”,不過已經是簡稱。
廣瀾穿著三角褲,輪條濕毛巾直追不舍,“啪”一聲抽在“門子”後背上,瘦子叫一聲,邊往七大跑,邊喊:“操你媽鄧廣瀾,還真打啊!”
正跑著,何永手裏的一塊板磚飛到,砸在後腳根上,小瘦子應聲倒地,不過一秒鐘,便被廣瀾趕到,把一條濕毛巾使得出神入化,抽得“門子”身上的零件都快散了。“門子”開始還罵,後來急了,抄起何永砸過來的磚頭向廣瀾腳上拍去,廣瀾大叫一聲,蹦起老高,摟著腳轉了一圈,再回頭,“門子”已經離弦之箭一般飛跑了,只聽咣的一聲門響,門子把屋門關住!
何永大罵著追過去,廣瀾喊:“何永你回去!倆打一個欺負他啦,今天我帶傷上陣!非拆了他燉排骨不可!”
何永罵罵咧咧回到葫蘆架下,那邊廣瀾追過去,拐過牆角,不見了,只聽瘋狂砸門的聲音和廣瀾的咆哮暴亂地傳來。林子在裏面問了聲“跟誰呀?”
何永憤憤道:“七大那排骨門子,偷著放咱們水洗澡,還拿板磚砸廣瀾哥!”
二龍喊:“明達,你過去看看,廣瀾那二百五別把七大給點了吧。”
崔明達笑著奔了七大。迎頭看見“門子”滿臉是血,大叫著躥出來,還光著屁股,在陽光裏瘋狂地裸奔,刷地從一打愣的崔明達身邊射過去。廣瀾拎一根木條子也追過來,一瘸一拐地喊:“截住,截住!”
何永躥過去一把抓住“門子”的胳膊,“門子”野獸似的狂叫一聲,照何永臉上就是一把,何永“哎呦”一喊松了手,臉上赫然幾道血印子。
“操你媽跟老娘們似的,還撓人啊!”何永痛苦地看著手掌裏粘下來的血迹。
“門子”邊往辦公樓跑,邊歇斯底里地喊:“殺人啦——殺人啦!”
辦公樓裏立刻探出幾個腦袋,楊大和耿大幾乎同時大吼:“住手!”
朴主任氣急敗壞地高叫一聲“鄧廣瀾!”扭身下樓來了。
“門子”直接跑進了辦公樓,郎大亂先朴主任一步奔了出來,喝令鄧廣瀾放下武器,然後不由分說,上去給了一個大嘴巴。
氣勢洶洶的廣瀾穿著三角褲,兩隻拖鞋也跑丟了,赤腳立在陽光裏,背上的一隻猛虎呲牙咧嘴地亮著相。
朴主任也大步出來了,吼道:“回去穿衣服,馬上到我辦公室!”
耿大在樓上吼道:“穿什麽衣服?!現在就上來!”
二龍早聞聲出來,皺緊眉頭抱怨崔明達:“怎麽不攔住他?”不知道他指的是廣瀾還是“門子”。
“都瘋了,不容我反應啊。”崔明達發著牢騷。
二龍恨恨地說:“聽天由命吧。”然後沖我們一揮手:“幹活!”
“這下事兒大了,鬧到大隊長那去了。”周法宏一邊坐下,一邊說。
何永憤憤不平地說:“鬧到監獄長那裏也是咱們有理,有理走遍天下。”
(6)一中的精華都留給我
鄧廣瀾關獨居期間,七大的雜役過來了一趟,大贊“砸得好”,順便捎了點慰問品,托二龍給“廣瀾兄弟”送去。
老三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被二龍趕出屋,搬到到廣瀾的鋪上去了,轉天又跟崔明達換了地方,正式官復原職了。老三說:“是崔明達要求換的,二龍也同意,什麽意思?——廣瀾在那屋群衆基礎好唄,怕我給攪黃了,嘿嘿。”
大家歡迎老三回來的熱乎氣還沒過去,二龍又有動作了,把疤瘌五和周法宏調走了,塞進一個乾巴老頭孫福恒,一個乾巴小夥猴子。老三剛苦笑著說屋裏現在都快成鳥屁基地了,崔明達又帶著跟藍偉搶梭子的老頭過來,說:“老三,把邵林換給我。”
老三愣一下眼,揮揮手說:“換,一中的精華都留個我。”
崔明達笑道:“是龍哥心疼你,一個鬧屁的不給你安排,你多省心?”
“老喬,你抖被子輕點兒勁,瞧這塵土!”老三呵斥道。新來的老頭姓喬,叫喬安齊,也有人喊他“天使大哥”。老喬50上下,髒瘦,中等身材,詐騙犯,跟日本兒一樣,檔次上屬於小打小鬧。
把大家安置好了,老三喘口氣,拍拍鋪板,滿足地笑了一下,笑容裏恍惚還有一些失魂落魄的感覺。
“物是人非了吧。”我笑道。
老三說:“挺好,這樣挺好。”然後一轉頭:“關之洲,這屋裏就你小點兒,以後給我當勞作吧。”
關之洲正在上鋪吭吭唧唧地讀《古文觀止》,停下來說:“行啊,你怎麽吩咐咱怎麽辦,不過這伺候人的事兒,我可能幹不好。”
“操,說話就糞蛆味兒的,什麽叫伺候人?不就打個水,拎個包兒麽?不願意幹說話!”
“你不嫌棄就成。”關之洲嘟囔道。
老三不滿地朝上邊白了一眼,不理他了。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始跟我說:“也不知道真假:二龍告訴我說,老樸開始想讓高則崇頂廣瀾的位置,二龍說老高剛來,沒有基礎,讓他先下面鍛煉一段吧,老三這一段反思得也差不離了,讓他回去吧——這才把我又挪回來。”
“行了,你以後塌實下來吧,這張積極估計穩拿了。”我說。
老三笑著,晃悠了一下身子,讓自己盤坐得更舒坦些:“不管在裏面還是外面,我可能就這個命,大起大落啊。”
“這樣的人才有前途。”我不負責任地捧他,然後和他一起笑起來。
正說著,三中的老七扒了下窗戶,老三笑道:“老劉,你的聊友又來啦。”
劉大暢坐起來,看著推門進來的老七笑,老七回頭看見老三,笑道:“三哥今天閑著啊,也跑這裏來了?”
“我來了還就不走了,你敢嗎?”老三說。
劉大暢讓老七坐,邊說:“老三現在是這屋的組長。”老七連說失敬。老三笑著給老七立規矩:“以後進門喊報告啊。”
打了幾句茬,老三問:“申訴怎麽樣了?”
“操他媽的——”老七氣憤起來:“監所檢查處的跟檢察院的上回來,讓我簽字,說給我到北京做鑒定,6000塊錢鑒定費,交!我們家裏一萬個支援!回頭又把錢給退回來啦……”
“咋了?免費啦?”
“三哥你別改弟弟啦——我們‘區法’的說,那小閨女的褲衩退給人家了,後來又說沒退,是弄丟了,操,我操他媽的,這是證據啊,堂堂一個法院,我這裏還申訴哪,它能把證據給弄丟了?明擺著回避這事兒嘛!”
老三笑道:“一個騷褲衩子,人家還留個100年不變?”
“那不行啊,那褲衩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告訴你三哥,回頭我把W市公安局刑事科學技術鑒定書跟DNA檢驗報告拿來你看,那鑒定書我都能背下來,就三行:被害人劉某——操,人家未成年,得保護隱私,我這成年的,就活該被誣賴?女,13歲——血樣、唾液各一份,血型爲B型分泌型;犯罪嫌疑人江大明——男,34歲——血樣一份,血型爲O型;劉某所穿內褲上檢出精斑,並檢出B型物質。檢驗人叫孫志平,1999年10月10日……你就說啦,我是O型,她褲衩上那玩意是B型,這愣能把我給判了6年!我不操他們媽我操誰去?!”江大明又開始唾沫橫飛了。
老三笑道:“三哥知道你冤還不行嗎?不過你說實話,以前你幹過人家孩子沒有?”
“嘁,三哥你這話沒水平了,以前不以前咱不能提,也提不著,現在打的是白紙黑字的官司,是打證據打理論——別笑啊,甭看弟弟才初中二年級文化,這兩年鍛煉得成法律專家了——你又笑——不信你看看我寫那申訴書,連包駐檢看了都懷疑是高人代筆,說你一初中生根本寫不出這話來。”
劉大暢笑道:“趕明讓老師給你看看。”
我笑道:“法律這塊我不行,我要門兒清就進不來了。”
老七兩眼一放光:“你是老師是吧,以前聽三哥說過,這事兒我抓空還真得跟你好好交流交流。”
老三大笑起來:“得,麥麥,你又有事兒了,老劉要解放。”
我還真有些好奇,就問:“老七你這案子咋回事兒,聽著是有些離奇。”
老三攔我:“你別勾他話呀,他一說起來,咱今天晚上就都甭睡了。”
老七笑道:“我簡單說,肯定不囉嗦——我呀,是讓人算計了,我一生意夥伴,跟我在批發市場買了三個排擋,賺租金——說是買,其實是賒,咱有什麽說什麽——在家門口老七也是一地痞,人見人恨的主兒,物業那幫也不敢惹咱,就賒給我們倆了,我們拿租金分期付款,最後也不坑他們,就是原始積累的手段黑暗了點兒……”
“簡單,簡單啊。”老三提醒他。
老七一笑,接著說:“跟我合夥那是我把兄弟,叫螃蟹——橫著走啊,所以叫螃蟹。螃蟹動壞心眼了,想獨吞我們的勞動果實,就設計害我了。他有一老姘,這劉某就是那老姘的閨女。他們約我喝酒,把我灌醉了,讓他媽劉某那孩崽子送我回家,轉天劉某她媽就領著孩子到派出所告我強姦!還有內褲爲證!派出所那所長叫盧津生,跟螃蟹舅舅是戰友、莫逆,以前沒少關照螃蟹我們倆,這回翻臉不認人啦,死活要辦我,我把他給罵了個大卸八塊——那時候我脾氣沒現在這麽好,呵呵。”
我笑道:“那褲衩上的精液也許是螃蟹留的哪,那褲衩沒准就是劉某他媽的褲衩,劉某只是個托兒。”
老七一拍大腿,終於見到知音一樣喊道:“嘿,我說有學問人明白吧!我在法庭上就這麽說來著。”
“我可沒幫你推理啊,我就是順嘴開一玩笑——檢驗報告裏那詞兒我也不太懂,也許第三條說褲衩上有B型物質,指的是證明褲衩確實是劉某的。”
“也不嚴密啊,B型血的女人多了,是B型血就算的話,那這個褲衩的主人不得有幾億人啊?”
“所以人家才給你搞DNA鑒定嘛。”
老七不屑地笑道:“就算你說的對,回頭我把那份DNA鑒定的複印件給你拿來,你一看就明白他們有多混蛋啦。”
我說:“行。”
老七站起來說:“你要有興趣,我現在就給你拿去。”
我連忙笑道:“改日吧七哥。”
老三笑著說:“老七我們都怕了你了。”
“DNA”老七又接著跟劉大暢侃,直到劉大暢心服口服地打起呵欠,才意猶未盡地收兵離去。
劉大暢望著老三,疲憊地說:“真服了。”
老三看看表,喊關之洲:“該睡覺了。”
“唉,這就睡。”關之洲把書一合,跟我說:“麥麥,我剛看了《報任安書》,司馬遷寫的太好了: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
老三罵道:“騷你媽的褲襠啊你,該睡覺了,聽見沒有?”
“哎,三哥,睡、睡。”關之洲趕緊答應著,在上面鋪床。老三氣惱地說:“我該睡覺啦,你倒鋪你的床!”
我撲哧笑起來,關之洲這才醒過悶兒來,想起自己現在是老三的勞作了,連忙下了鋪,過去給老三把被鋪好。老三教訓道:“幹勞作就是得給人家盯好差,倆眼得會出氣兒,別光知道看勞作跟著大哥們享福,要知道人家付出了勞動啊。”
關之洲答應著,沖著牆的臉寫滿了窩囊和不屑。老三這人也太能擺譜了吧,我苦笑一下,放倒睡了,明天早上再洗漱吧,晚上被老七聊得有些暈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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