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一回事,珍愛你的工作,又是一回事。
在我遇見班奇太太之前,護理要作的真正意義并非我原來想象的那么一回事。“護士”兩字雖是我的崇高稱號,誰知得來的卻是三种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替病人洗澡,整理床鋪,照顧大小便。
我帶上全套用具進去,護理我的第一個病人---班奇太太。
班奇太太是個瘦小的老太太,她有一頭白發,全身皮膚像熟透的南瓜。“你來干什么?”她問。
“我是來替你洗澡的。”我生硬地回答。
“那么,請你馬上走,我今天不想洗澡。”
使人吃惊的是,她眼里涌出大顆淚珠,沿著面頰滾滾流下。我不理會這些,強行給她洗了澡。
第二天,班奇太太料我會再來,准備好了對策。“在你做任何事之前,”她說,“請先解釋‘護士’的定義。”
我滿腹疑團望著她。“唔,很難下定義,”我支吾道,“做的是照顧病人的事。”
說到這里,班奇太太迅速地掀起床單,拿出一本字典。“正如我所料,”她得意地說,“連該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她翻開字典上她做過記號的那一頁慢慢地念:“看護:護理病人或老人;照顧,滋養,撫育,培養或珍愛。”
她啪地一聲合上書。“坐下,小姐,我今天來教你什么叫珍愛。”
我听了。那天和后來許多天,她向我講了她一生的故事,不厭其詳地細說人生給她的教訓。最后她告訴我有關她丈夫的事。“他是高大粗骨頭的庄稼漢,穿的褲子總是太短,頭發總是太長。他來追求我時,把鞋上的泥帶進客廳。當然,我原以為自己會配個比較斯文的男人,但結果還是嫁了他。”
“結婚周年,我要一件愛的信物。這种信物是用金幣或銀幣蝕刻上心和花圖案交纏的兩人名字簡寫。用精致銀鏈串起,在特別的日子交贈。”她微笑著摸了摸經常偑戴的銀鏈。“周年紀念日到了,貝恩起來套好馬車進城去,我在山坡上等候,目不轉睛地向前望,希望看到他回來時遠方卷起的塵土。”
她的眼睛模糊了。“他始終沒回來。有人第二天發現那輛馬車,他們帶來了噩耗,還有這個。”她畢恭畢敬地把它拿出來。由于長期偑戴,它已經很舊了,但一邊有細小的心形花型圖案環繞,另一面簡單地該著:“貝恩与愛瑪。永恒的愛。”
“但這只是個銅幣啊。”我說,“你不是說是金的或銀的嗎?”
她把那件信物收好,點點頭,淚盈于睫。“說來慚愧。如果當晚他回來,我見到的可能只是銅幣。這樣一來,我見到的卻是愛。”
我目光炯炯地面對著我。“我希望你听清楚了,小姐。你身為護士,目前的毛病就在這里。你只見到銅幣,見不到愛。記著,不要上銅幣的當,要尋找珍愛。”
我沒有再見到班奇太太。她當晚死了。不過她給我留下了最好的遺贈:幫助我珍愛我的工作---做一個好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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