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張聲勢的孩子,內心往往是脆弱且期待大人的愛的。披著狼皮的孩子,正露著他猙獰的假象!你是憤而伐之?還是親切的迎向前去?〉
走進校門,老遠就看見一位義工媽媽站在圖書館前面,我揚一揚手中的書,走了過去。
「這本書你拿去看看。」她翻了幾頁,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好一個『頑皮公主不出嫁』,今天孩子們不笑掉牙才怪!」於是,我帶著亢奮的心情,期待著孩子。
「小朋友,講故事嘍!」孩子一個個地挨在我身邊,小胖從後面竄出,硬是要坐在我面前;孩子們被擠得東倒西歪。
「幹嘛?」
「這是我的位子耶!」一個孩子大聲的抗議。
小胖倒豎雙眉,拳頭欲出。
「小胖,不可以打人!」我一把擋下。
「走開啦!」孩子們大叫著,合力地又把他擠了出去。
小胖發覺已引起眾怒,癟一癟嘴,從口袋不知道掏出了什麼東西,秀給二、三個孩子看,一夥兒便退到一旁去玩了。
我挪挪身子,招呼著他們:「我這裡有位子可以坐。」
沒人理我。
「嘿!我要開講嘍!你們不過來這兒坐嗎?」我伸長手扯扯他們的衣袖,總算爬回了一、兩個孩子;可是,我才剛清好喉嚨,他們就又回到小胖那邊去;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喧嘩聲漸大,圖書館的阿姨皺著眉頭,走過來喝止,卻引發他們更多地反彈;當她正要再罵人時,我急忙阻止,且示意她讓我自行處理。我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伸展四肢後,便將自己投入故事之中,決定不再理會他們「要不要聽故事」這檔子的事了!。
然而,生動又有趣的情節,再加上我誇張的肢體語言,場外的孩子逐一回籠,只留下小胖一人獨撐場面;他的怪聲不時地在故事的進行中出現;沒想到那些才剛開始聽故事的同伴們,突然回過頭,不耐地叱喝著:
「別吵!我們要聽故事!」
又有人罵道:「你回教室去啦!」
小胖寒著臉,隨手拔起地上的軟墊惡狠狠地往我身上丟,我伸手撥開;第二塊、第三塊接踵而來,他是在對我「宣戰」嗎?
「嘿!我不喜歡這樣。」但是,抗議無效。
「老兄,你想找我打架嗎?可以!不過,得等我講完故事,要打再到操場去打吧!」所有的孩子都氣呼呼地盯著他看;這時剛好走進一個晚來的孩子,小胖就拉著他到一旁去玩,不再吵鬧。
故事在一片笑聲中結束,小胖正準備穿鞋離去時:「嗨!別走,我有話跟你說。」我及時叫住他。
沒想到他卻拔腿就要跑,我一把抓住他;平心靜氣地對他說:
「我不會打你、也不會罵你;你不用害怕,我只想跟你說說話而已。」
「那你把你的手放開嘛!」他整個人不停的扭動著,試圖著要掙脫出去。
「可是,我怕你會跑掉!我真的想跟你說話。」
「你手放開,我不會跑的!」
「好哇!」我手一放,他立刻跑到矮櫃後面蹲下來。
我隔著矮櫃,看不到他;我趴在上面慢條斯理地問:
「今天的故事好聽嗎?」
矮櫃下傳來小小的聲音:
「嗯,好好笑喔!」
我一揚眉,真好!他還是有在聽的。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貓頭鷹很喜歡講故事給你聽。」沒有回答。
「我再猜,你也一定很喜歡聽貓頭鷹講故事吧?」
依舊沒有回答。
「告訴我,你最喜歡聽什麼故事,下次我特地說給你聽。」
矮櫃後露出了一對發亮的眼睛,「今天?」
「不,下個禮拜的今天。」
「嗯……」他抓抓頭髮,想半天。
「孫悟空好了!」
「可以,我下禮拜就講孫悟空的故事給你們聽;你會來聽嗎?」他綻開難得一見的笑容。
「會!」
「那,早點來喔;來聽我特別為你講的孫悟空。」
「我會的!」
我吁了一口氣,孩子總歸是孩子!如果我們不要急著幫他披上狼皮的外衣,露出猙獰的假象之後,他其實是既軟弱且瘦小的啊!
——轉載自台視文化出版社《我是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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