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大地的眼睛（二十）三顆小蓮子

當大地布滿種子的季節，如果你還會想起我們。我們總會和你搞一些小把戲，在你傷心的時候，噴泉裡的水花濺到你的臉上，你破涕而笑，那就是我們；在你高興的時候，風揉亂你的頭髮，摘走你的帽子，那就是我們；在你說謊的時候，看到胖絲瓜在瓜架上使勁搖，那就是我們；在你孤單的時候，一個人坐在院外，看著緋紅的晚霞一個一個親著你的腳趾，那就是我們。

 

我望瞭望台上，黑暗之王的叫囂聲已經嘶啞瘋狂，「我的女兒，你背叛了我！」他好像在揪扯著自己的心，「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毀掉世界上所有的小孩！讓他們沒有心！沒有愛！沒有希望！啊——啊——我，我快要爆炸了！我的心，我的心要爆炸了——」

只聽一陣可怕的爆裂聲，震天動地。混亂的廣場一下子安靜下來。扭打在一起的不約而同都住了手，孩子們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裡，低聲抽泣。大家都向台上望去。我看見被踢翻的黑色天鵝絨座椅上落滿了金箔紙的碎片。黑暗之王從此啞了聲音。

天空中飛來三隻白色大鳥，在我頭頂上盤旋，向我聲聲鳴叫。我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最大的那隻白鳥飛近我，用嘴巴撞撞我的脖子。我奮力爬到了他的背脊上。他揚起脖頸，鳴叫一聲，縱身飛起。我把身子緊緊貼在蓮子大哥的背上，舒了一口氣，終於可以飛離黑夜王國了！但我沒想到，可怕的襲擊就在身後。

台上那堆金箔紙碎片突然像利箭一樣射出，變成無數金色烏鴉，哇哇怪叫著追上來，一眨眼把我們包圍在空中。

「三毛，攥緊羽毛！」蓮子大哥說完，率先向最近的一群烏鴉攻去。蓮子二哥和蓮子妹妹見去路已堵，只好一鼓作氣衝進烏鴉群中，試圖殺出一條血路。我緊緊攥著蓮子大哥的背羽，好幾次差點掉下去。烏鴉的怪叫和翅膀拍打的轟鳴聲近在咫尺。無數的金色烏鴉啄咬著白鳥們的翅膀，像金屑般黏在他們身上。蓮子精靈們只好不斷用力拍打翅膀，每拍一下，就聽見一片烏鴉慘叫著甩落下去。一眨眼的工夫，白鳥的身上已是血跡斑斑。

我揪心地哭叫。這時我看見一隻凶狠的金烏鴉一口咬住了蓮子大哥的背。我撲上去，一把攥住它的翅膀，甩了出去。突然，我的頭被一隻烏鴉猛地啄了一下，我揮手打落了它。

白鳥們奮力揮起他們巨大的翅膀，拍掉成片成片的金烏鴉，一時空中到處糾纏著白色和金色的羽毛。

不知奮戰了多長時間，蓮子精靈們終於殺出了一條血路。他們吃力地抬起翅膀扇了下去，最後幾隻烏鴉怪叫著掉落了。

這時前方出現隱約的光線，蓮子精靈們用盡最後的力氣朝那裡飛去。當第一縷奪目的陽光映在他們鮮紅的翅膀上時，我哭了。我們終於飛離了黑夜王國！

當飛到我家長滿爬山虎紅葉的窗口時，蓮子精靈們再也飛不動了。天還未大亮，我爬進窗戶，緊緊抱著他們。

「別哭，三毛。我們只是累了，我們要回家去了！」 蓮子大哥用嘴理了理我的頭髮，他的聲音非常微弱。

「不要走，不要走，我們永遠在一起！」

「小傻瓜！我們只是回到大地的懷抱裡睡一覺。」蓮子二哥依舊頑皮地笑。他的羽毛蓬亂不堪，額頭上彎彎曲曲流下殷紅的血。他雖然笑著，眼神裡卻全是不捨的目光。

我抱住他的脖子，「等我長大了，你們還跟我玩嗎？」

「等你長大了，你會忘了我們，永遠忘了我們……」蓮子妹妹的淚水和血水滲在了一起。

「不會！不會！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我面紅耳赤地爭辯，「等我長大了，我是真正的男子漢！踢球時再也不會讓別人把球搶走，我能從滑梯頂上往下跳，連眼都不眨！還可以從攀登架上一口氣悠到頭！我的力氣好大好大！我決不再讓別人欺負你們！長大了，我們還要一起玩！」

「也許我們會在一起。」蓮子妹妹輕輕笑了，「當大地布滿種子的季節，如果你還會想起我們。我們總會和你搞一些小把戲，在你傷心的時候，噴泉裡的水花濺到你的臉上，你破涕而笑，那就是我們；在你高興的時候，風揉亂你的頭髮，摘走你的帽子，那就是我們；在你說謊的時候，看到胖絲瓜在瓜架上使勁搖，那就是我們；在你孤單的時候，一個人坐在院外，看著緋紅的晚霞一個一個親著你的腳趾，那就是我們。」

眼淚一顆一顆流到嘴邊，我舔了舔，淚真的是甜的。蓮子妹妹抬起傷痕累累的翅膀，擦去我臉上的淚水，「喂，小傢伙，你也想把眼淚流成河嗎？」我揉揉眼睛笑了。

蓮子大哥深深嘆了口氣，最後說道，「三毛，把我們帶回大地的眼睛吧！我們很想很想回家。」

他們太累了，蜷縮在窗台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我感到他們的身子在變冷，我喚著他們的名字，淚水一下子淹沒了我的雙眼。

等我擦乾眼淚，突然發現蓮子精靈們不見了。窗台上擠著三顆小蓮子，頭碰頭挨在一起。清晨的曙光奪窗而進，照亮了這三顆小蓮子。晨風吹拂，冰疼了我潮濕的臉頰。

我把他們放進手心，緊緊握在胸口。「我會帶你們回到大地的眼睛，我一定會帶你們回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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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