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禁曲風波(2)
飛劍門。
笑笑、玉林入座,邵中衣道:「兩位遠道而來,本來應招呼兩位多住些時日,但鄭三堂主身負殺害飛刀門副門主的嫌疑。本門又與飛刀門不睦,日前引來飛刀門討仇,劍莊險些遭殃,所以……請兩位暫時另覓安身之所。」
玉林一聽,心道:「這是在下逐客令啊!」笑笑卻早有準備,拱手道:「笑笑叨擾貴門數日,著實過意不去。」這時,一位小廝送一封信並一布袋給二人:「兩位通情達理,吾門主甚為感激,這裡是些銀兩乾糧,助二位上路。」邵中衣道。
「多謝。」笑笑道:「日後貴門有何需要,笑笑義不容辭。」
「呵,那倒不必。」邵中衣拱手道:「鄭三堂主只需知道,門主是在給曲正風前輩面子即可。」
笑笑心中了然,原來是看在義軍頭領的面子,又道:「右劍令說笑了,曲正風前輩早已離開義軍多時,現在的義軍,便是白門柳大哥執掌。」
邵中衣輕笑一聲,道:「呵,敢問鄭三堂主,若是曲正風前輩回來,又能調集多少義軍?」
「這……」笑笑心想,義軍裡對白門柳心服口服的人只有三成,她自己、連雲飛倒是死心塌地。如果曲正風回歸,她實在不知有多少人會追隨他。她只知道,十年前,天下大亂,曲正風一手創建義軍,後不知為何,飄然遠去,數十天之後,卻見一人拿著一封信前來,說是曲正風已將義軍交他執掌。眾人見是一武林新面孔,當時便有許多豪傑甩手離去,剩下的人也各有所思。只可惜這位白門柳大哥行事作風低調,胸中一股子兄弟義氣,盡心盡力為義軍付出,從不索取名利回報,遇到流言蜚語也只當沒聽見,人心各有所誤,這樣致使義軍人心各異,擁護者便是真擁護,有意見者也是不少。
笑笑道:「難道貴門有曲正風前輩的消息了?」
邵中衣道:「呵,我只是順便探問一下。吾主與曲前輩交好,不忍心見義軍之人落難,爾等好自為之吧。」說罷,起身離開。
笑笑追問道:「若是曲正風前輩回來領導義軍,貴門如何處之?」
邵中衣道:「自當鼎力相助。」言罷出門離去。笑笑心下一陣歡喜。
玉林沾酒在桌上寫道:「你不是白門柳這邊的?」
笑笑道:「呵,當是你們那爭權奪利的官場麼?我們義軍一切以天下百姓為重,只要能救民於水火,由誰執掌還不是一樣?」
玉林又沾酒寫道:「你怎有如此胸懷?」
笑笑道:「哪裡是我,這是白大哥說的。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動身吧!」
玉林心下一怔,想來那位曲正風前輩果真是沒看走眼,又不禁為納蘭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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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
黃纓道:「側福晉,這是小王爺送您的禮物。」昭雪回神一看,桌子上放了一盆大蒜,道:「小王爺是想要吃蒜苗麼?」黃纓一笑,出門去了。
紅纓進來,見屋外無人,便道:「側福晉,我今早向送菜的人打聽,近日禁曲一案果然有進展。」昭雪真沒想到這個丫頭這樣盡心,求莫少飛不得,便自己跑去打聽,心下一陣感激,道:「有何進展,你快說來。」
紅纓道:「日前那位高義薄高大人,原來竟也是會彈那禁曲的,現已和夫人一同下了大牢!」
「啊?」昭雪驚愕,手中木梳掉在地上。
紅纓拾起梳子,見她如此驚訝,心中不解,道:「側福晉,你……」
「他二人現下如何?」昭雪急道。
紅纓道:「聽說坐實了確鑿證據,等著判呢,怕是要問斬。」
昭雪又是心頭一驚,怎樣也料想不到,當初幫助朝廷誘捕爹爹的人,怎會犯上與爹爹同樣的罪名?若是他當初便會彈此曲,又為何不明爹爹之冤枉,定要置爹爹於死地?念及至此,心思陡轉:種種不得解,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再遲片刻,人頭落地,才是真正無可挽回的了。
「不管曾經如何,今日,既然他身負與爹爹同樣罪名,便是被冤枉,便是吾依憑父親遺志,相要挽救之人。」昭雪心念至此,便道:「紅纓,快幫吾更衣,我要去見小王爺。」
「是。」紅纓忙拿來馬褂幫她穿了。
二人一同往書房走去。便快到之時,昭雪讓紅纓在遠處等著,自己親自去見納蘭。心如小鹿亂撞,不知怎樣開口,便到了門邊,突然止步不前。到底是求還是不求?昭雪心中踟躕,卻見從書房內走出一位年青英武的將軍,天庭飽滿,削尖下巴,單手持刀。見到她,先是一怔,隨後拱手一拜,退開而去。
納蘭正端坐書房之中,右手拿著一本兵書看。
昭雪遠遠望了他一眼,只見他神態自若,眉宇間堅定有毅,心下不禁起了懼意,轉身欲走,卻聽納蘭道:「進來!」昭雪釘立原地,心想:他定不是叫我。誰知納蘭又道:「昭雪!」
昭雪心頭一緊,轉身步入書房。
「坐!」納蘭並不抬眼,視昭雪若空氣。
昭雪並未落座,環顧四周,卻見一柄古色古香的寶劍,放在書房一角。金黃劍穗,煞是漂亮,心下好奇,便走將過去,輕輕拔出,果然青鋒銳利,照得出清癯佳人。索性抽將出來,豈料「噹啷」一聲落在地上,竟是一把斷劍。
納蘭放下書冊,緩步而來,收起寶劍,道:「這劍,外面如此瑰麗,裡面卻是一把殘器。表面與內裡的不一致,便成了祕密,也便成了最想掩蓋的真相。」昭雪心下發虛,難道自己的心思已被納蘭猜中了?正不安間,永延走進書房,見昭雪在此,抱拳道:「參見小王爺,側福晉。」
「這劍斷了可惜,將它重煉,還給那人。」納蘭說罷,手腕輕轉,將寶劍丟給永延。
「是!」永延接劍告退。
納蘭轉向昭雪道:「我知你為高義薄之事而來。三天後,你來此,我會給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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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佳人正在街上閒逛,綢緞莊老闆熱情好客,將她請入。「孫夫人您瞧,這可是今年新進的上等蘇繡。」徐老闆道。
「快入夏了,正好我也想做幾套衣服。將這兩匹包了。」嚴佳人出手闊綽。
徐老闆道:「裡面還有些更好的上品,孫夫人不妨移步裡間。」嚴佳人剛一步入裡間,徐老闆便放下簾子,關上門,噗通跪地,接著叩了三個頭,道:「孫夫人,救命啊。」
嚴佳人了然,笑道:「呵,起來再說。」
徐老闆抹了把眼淚,道:「實不相瞞,十年前我流連煙花之地,有了一個女兒,無奈家中悍妻坐鎮,不敢接回,一直撫養在落雁閣。幾日前,不知怎地,這孩子竟也學人家彈起了禁曲,老夫一把年紀,經營這個小店,也就是圖個兒女平安,求孫夫人救命。」
嚴佳人聽了,心中鄙夷,奚落道:「呵,那是你活該!有家有室,偏要跑到外面尋花問柳。」
徐老闆道:「小人知錯,但吾這個孩子是無辜的。」認錢不認人,嚴佳人倒也爽快,道:「我不管你家的亂事。公平交易,想救人不難,只要有價錢。」徐老闆忙從櫃檯後端出一包銀子放在桌上。
嚴佳人瞄了一眼,估計有幾百兩,便道:「攢了這麼多私房錢,看來你家娘子也非悍婦。」
徐老闆苦笑道:「哪裡哪裡,這是我進貨的餘錢,只騙娘子說丟了,才得的這救命錢。」嚴佳人提了包袱,道:「行了,你女兒叫什麼名?」徐老闆道:「可憐這孩子還沒有名,小字珠兒,一直跟在在落雁閣頭牌柳星兒身邊。」
嚴佳人道:「嗯,我知道了,你等著吧。」說罷,從裡屋出來。學徒道:「夫人,您的布包好了。」嚴佳人待要付帳,徐老闆道:「孫夫人客氣了,這點衣料,就當孝敬夫人了。」
嚴佳人心內歡喜,道:「生意人果然是不一樣,您留步吧,有消息我再知會你。」
徐老闆立在原地不斷作揖,道:「您好走,再來。」嚴佳人出門後,學徒方要抱怨,徐老闆連忙捂住他嘴,道:「林西啊,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林西連忙鞠了一躬,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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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佳人一邊走,一邊思量:不曾聽聞孫嚴芳提過這個珠兒,想必是在那個老不死手裡,便道:「你們倆,將身上銀子統統給我。」兩個侍女摸索半天,才摸出了一兩銀子,交予嚴佳人。
「不用跟著我了,東西提回府上。」嚴佳人交代完畢,便向嚴承義府上走去。侍女蘇童抱怨道:「夫人真是貪財,連咱們身上的錢也要搜刮了去。」侍女如冰嘆了口氣,道:「唉,幸好我只帶了一點點錢出來。」
蘇童道:「不如,咱們偷偷從這個包袱裡拿出一點,夫人也不會發現。」
如冰膽小,忙道:「不行不行,要是讓夫人知道了,非打死咱們不可。」
蘇童道:「看你嚇得那樣,我不過是說說罷了,哪裡敢真拿。逛了一天,早就餓了。前面有個麵攤,咱們吃碗麵再回去。」如冰奇道:「咦?你怎還有錢?」
蘇童道:「哈,你看!」說著,從鞋底拿出二錢銀子。「你好大膽,竟連夫人也瞞過去。」如冰道。
蘇童道:「老貓眼底下過日子,不偷腥準會餓死!」如冰皺眉道:「咱倆天天在一塊,你可是和誰學的?」
「跟老爺學的啊,老爺比咱們可厲害多了!」蘇童道。
如冰道:「你別鬧了,身上帶著這麼多錢,趕緊回府吧!」蘇童硬是拉她到麵攤坐下,「兩碗陽春麵。」如冰無奈道:「好好好!吃完了麵,可得趕緊回去了。」蘇童滿不在乎,拿了筷子大口吃了起來。吃完飯後,蘇童又說:「好不容易這麼自由,不到處轉轉才是浪費。」
如冰聽她又要轉轉,不禁頭痛,假嗔道:「不行!回去晚了,夫人再打你我可不求情。」
蘇童知她作假,並不是真生氣,好言哄哄,又拉著她到夜市上亂轉。初時,如冰時時提醒蘇童趕快回家,後來看到一個變戲法兒的,如冰不禁也入了迷,忘記了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戲終人散,兩人意猶未盡地向府中走去,蘇童突然大叫一聲:「哎呀,那包銀子不見了!」
「啊!」如冰連忙幫蘇童翻找,卻是一無所獲。「不會是落在剛才賣藝那裡了吧!」如冰說。蘇童道:「對呀!趕快回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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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嚴佳人向嚴承義府上走去,越走越是冷清:「這貧窮地方,便是乞丐也懶得來!」嚴佳人抱怨一句。走著走著,眼前一位將軍打扮的年輕人,迎面而來。這種地方,也有官爺來訪麼?嚴佳人心生疑問,卻見那將軍也不避讓,向她走來:「在下兵部少將莫少飛,敢問夫人可是姓孫?」嚴佳人道:「正是,不知莫將軍有何貴幹?」
莫少飛道:「孫夫人,吾乃是嚴大人的好友。」
嚴佳人一聽,心中有數,便道:「敢問莫將軍有何指教?」
莫少飛道:「指教不敢當,只想提醒夫人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嚴佳人知他是當朝紅人納蘭庭芳手下大將,不敢貿然頂撞。況此次又是有求於那老不死,便緩道:「佳人受教了。」莫少飛見她也不似日前那般無禮,便道:「嚴大人現在不在家,孫夫人可省下腳程。」嚴佳人心想:這個人好生奇怪,平白無故管起別人家事,還不讓自己去見親爹!但又不好拂他臉面,便道:「多謝莫將軍,吾正要去給瑾兒送些東西,告辭!」
莫少飛微一點頭,二人相離而去。
瑾兒打開門,見是嚴佳人,趕緊關門,卻被嚴佳人一腳踢開。「嚴承義呢?」嚴佳人道。瑾兒又惱又氣,道:「不在家!」嚴佳人不相信,四處搜了一圈,果然沒見到人,才知他所言不虛。
「什麼時候回來?」嚴佳人喝道。
「不知道!」瑾兒怕這隻母老虎再發威,死死抱著笤帚不肯放手。嚴佳人見她這樣,倒是有趣的很,道:「你不要害怕,我是來給你們送錢的。」說著在桌上丟下一兩散碎銀子。
瑾兒簡直不敢相信,膽怯道:「你你你,送什麼錢!」
嚴佳人道:「呵,等你家老爺回來,告訴他,就說落雁閣珠兒的命我買下了,叫他別亂攙和。」說罷離開,沒走幾步,後腦勺被重重砸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瑾兒拿了銀子砸她:「誰要你的臭錢!哼!」話音未落,門已經死死關上。
嚴佳人氣不過,跑回來砸門。瑾兒勉力頂住門,心肝直顫,心道終於替老爺出了口氣。嚴佳人砸了半天,沒有結果,這樣下去也不好看,只得憤憤離開。一路上越想越氣:「這個老不死倔強得很,倒不如吾親自出馬。」(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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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