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9年04月25日訊】【編者按】本文是中國大陸知名民間思想家、文化學者王康為紀念父母,於1999年12月2日所作。筆名「季年」,意為「紀念」,原本無意發表,但少數友人傳閱後流傳上網。現徵得作者同意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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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
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熟知生死存亡之一體者,吾與之友矣。
來自塵土,歸於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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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送母親去北京時,父親照例走到陽臺上。
公司的車一直開到門口,文級、育仁、逢春、慰榮,忙著把母親攙扶進車門。只有我,知道老父一定會走到陽臺上。
雜亂的樹葉中,父親瘦削地扶著欄杆,堅定而衰老地舉起右手。
舉手揮別,已成為父親生命的節日。他對人生和世界的招呼和檢閱。
這個時代、這個社會他早已洞悉,卻始終拒絕,又必須承受的東西,幾乎伴隨了他一生,揮手代表了他的全部言辭。這是送別、祝福和祈禱。也是他的孤獨宣示。
這次是生離死別的揮手。盡管無人理會,盡管枝葉重遮,甚至終身相伴的白髮妻子似乎也沒有抬頭看見。
***
我在北京呆得太久了,有不少冠冕堂皇的創意,有許多能言善辯的精英,讓我遠離父親。就在這一個多月中,父親二度中風。
那天家中無人,他戰戰兢兢,摔在地上,頭撞在茶幾角上,血流滿面。
文級上街回來,父親已在冷硬的水泥地板上躺了一個多小時。誰也不知道,八十歲的父親蜷縮在地板上任由自己頭上的血流慢慢地凝結,心裡在想什麼。
我從北京趕到家中,父親已換了一人。他躺在那張老式木頭床上,已經形銷骨瘦,奄奄一息。他慢慢抓住我的手,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說,人是最不好的動物,最不好的動物也比人好。吸了兩口水,艱難地咽下,又說,生為一個中國人,實在太慘了。余無所思,但求早死,這是他最後的念頭。
父親乾涸凹陷的眼睛深處還有光輝,但很遙遠,很微弱,依然澄明,毫無怨恨,那是燭照他一生的生命之光,就要燃盡了。
媽媽呢?他突然問。
在小寧那裡。
小寧,我大聲地重復。
小寧是誰?
是你女兒呀!
她在哪裡?
北京。
北京!北京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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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曾獨自一人去過長城,爬到最高處。就是在長城,他更真切地體驗了陳子昂那首千古絕唱: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
他去過天安門,了無感覺,除了陌生。這座城市與我無關。父親對北京不置一詞,他心中無北京。
父親與我最後的對話到此結束。
文級來為父親餵麥片粥。父親閉上眼,本能地張開嘴,接受他厭惡的食物,企圖維持生命的食物。中途不知是睡去還是拒絕就範,閉上了嘴。文級大聲說,張嘴,張嘴。
去腫瘤醫院,找母親學生朱醫生,聯繫老父住院。我在病房走廊走過,四處骯髒,醫生、護士昏昏欲睡。決計另覓地方。
去歌樂山第一養老院。沿途荒涼,一座墳山,成百上千墓窟密布,像無邊的白癜風。養老院慘不忍睹,窗門都破舊,室內冰冷。老頭、老太婆從病房中探出頭,都矮小、衰弱。
這是屠場啊!又見到肥胖的院長,滿口黃牙,一臉晦氣。
終於與外科醫院周醫生聯繫上。
哥哥、文級、愛民、慰榮用擔架抬父親到救護車上,我與國聯、逢春乘車尾隨在後。
行至三角碑,救護車左行而去,我們的車只能繞單行道。父親第一次昏然不覺地享有了這個國家官僚和警察的特權。
父親已躺在外科醫院住院部三樓。醫院護士正吸痰、排尿、輸氧,一切按程序進行。
父親這幾天一直指著腹部。文級以為是胃不對,大力按摩。
現在才知道,是小便淤積,竟排出大半盆,六、七斤之多。
父親已長褥瘡,兩個大腳趾拇血已壞死,污紅、僵硬。他躺在那裡,任人們觀察、折騰。
邀主任醫生、保衛幹部小彭和護士七、八人午飯。冀其善待老父。
小彭介紹醫院抬屍工老婆王姐照料父親。每月七百元。王姐是農村婦女,五十歲,黑而胖,不失鄉下人質樸,但遠稱不上盡職。她睡老父旁邊病床,整日打毛線,時有怨言,老父收到的水果、麥乳精等全部歸她,也是如此。
連續兩次下病危通知書,主管蔡醫生聲稱,需送父親入病危病房,後又作罷。事後知道,與王姐有關人士干預,如住病危病房,王姐則喪失這筆護理收入。
對老父,兩者實無甚區別。老父平生第一次收到三束鮮花,放在旁邊小櫃上,那些花從未開繁,很快凋萎。花心也知人意否?
蔡醫生說,要剁掉父親兩個大腳趾拇,否則會感染;周醫生則反對,稱老頭承受不住手術。我盯著兩人的眼睛說,不考慮,老父必須完身而去。
父親更瘦弱。左腿折疊起來,僵硬不復伸直。右腿、右手已無知覺。他用左手幾次扯去插進鼻孔和尿道的塑料管,遭到訓斥,最後王姐用布條把左手捆在鐵床上。
你們可以採取任何措施,只要必要,但不能訓斥老人,他根本聽不見,而且我不允許、不容忍。醫生、護士、王姐看著我,感到眼光中真實的怒火,從此低聲說話。
王姐告訴我,幾天中,老頭不停呼喚「媽媽」,把她當成自己媽媽了,真好笑。她那肥胖健康的臉開心得稀爛。我瞪了她一眼。
父親在呼喚母親啊!他的母親和我的母親,主要是後者。他是在問我,媽媽在哪裡,怎麼不來?為什麼?她好嗎?
我給母親電話,母親聲音更微弱了。她總先問父親。
還好,穩起的,一切都好。
母親又從上海去了北京。後來母親隱諱地說,她無法在重慶住下去了,非要到上海去。蓓蓓也是她的孫女,她要給這個最缺少愛護的孫女補習。
母親在上海住了一個月,小施那裡條件更簡陋。小施對母親甚好,關照甚微,但母親還是走了。她要把最後的時間認真地分配,她的親生女兒也盼著她去。也許還有其它原因,母親對自己的隱痛從來是徹底的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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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要到新年了。本世紀最後一個新年。
大年三十,父親回到家中,這又是我作的主。一定要讓父親回家過年。文級把母親那間小屋騰了出來,父親頭朝窗躺著,全然不知身在何處。牆上掛有家人相片,其中有他母親、我奶奶的相片。
那是1957年,父親剛從監獄放回。他於1950年初入獄,罪名似乎是在川大讀書時跟蹤某地下黨員同學。父親1937年入四川大學物理系,與母親認識後轉入化學系。一名流亡大學生,一家四口天各一方。
父親天性超脫,習自然科學,對中國式的政治了無興趣,所謂「跟蹤」,純屬烏有。1982年,父親在灘子口木材加工廠「退休」後,其工齡僅有四年,問題也得以「改正」。其檔案中歷史反革命罪狀竟無任何證據。所屬單位政工人員說,可能是弄錯了。這是父親一生冤苦的唯一說明。
從此,天賦極高的父親喪失了作為父親、丈夫和一家之主的地位,作為另類實際上被時代一筆勾銷。除了親人,幾乎從無人給他寫信,給他電話,或有任何聚會,孤獨成了父親的摯友。
父親走在街上,總是兩眼前視,若有所思,頭微微後仰,大步緩行,從不與人招呼,也從無人招呼他,猶如荒野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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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那天,我還清楚地記得,媽媽的一位華僑學生為全家照相。小腳的奶奶坐著,我靠在旁邊,哥哥、寧姐、彬彬分立兩側,父親、母親、五爸爸站在後排。父親高高的個子,挺直的身軀,精神尚好,似無牢犯的痕跡。那時他37歲。
那是奶奶唯一的相片。父親事實上無力供養他的母親。現在,他那在六零年餓死的母親從牆上凝視著瀕死的兒子,兒子已八十一歲之老了。
醫院的程序轉移到家中,區人民醫院邱院長是母親學生。醫院胡醫生來為父親接通排尿管,氣息奄奄的父親痛得發抖。
大年三十晚,育仁一家過來。議論說,父親可能癱瘓若干年,學校某人已大小便失禁地活了七、八年;也可能慢慢成為植物人,云云。
老父親不會走這兩種路,我知道。
三月四日(初五),為父親洗了一個熱水澡。父親赤條條躺在浴缸裡,左腿彎曲著,兩個大腳趾頭已完全壞死,污紅堅硬,背上髖部有幾大片褥瘡,兩只耳朵都睡爛,凝成血塊。父親居然在澡盆中睡著了。
伊壁鳩魯臨終前也在浴缸裡睡著了,認為死亡是生命的特殊節日。嬰兒出世,必受沐浴。父親已復歸嬰兒,澡盆猶如子宮,一切圓滿、吉祥。
晚上十時許,我推門進去,父親背光而臥。他突然睜開眼,抬起右手,用他深不可測的目光無限悵惘地望著。他無力轉向我,但那餘光分明照耀我。一切盡在不言中,父親。我握住父親抬起的手,那手突然攥緊,持續了好一陣,才頹然鬆開。
我每次回去,父親都會以他的眼光說,你回來了,好啊。他的目光又會立即黯淡。父親比誰都清楚,兒子不會呆得太久,他被破碎的世界網住,兒子會用父親並不全懂但完全體諒的方式耗散生命。他和兒子一樣,都是宿命論者。
父親已有五天不進食,僅吞咽了幾滴水。父親已決定,拒絕存活,拒絕生命。這符合他的哲學,他的風格。我為父親痛心,也為父親自豪。
***
三月五日,一早電話響起。這一天終於降臨,文級說,老太爺已於清晨去了。
我趕去一中。我打開蒙在父親頭上的白床單。
這是他,我的父親。終於走了,以他自己的步伐,永遠離開了這個苦難乏味無聊的世界。父親像所有的遠行者一樣,寧靜,超然,在無限之中長眠。
文級已為他穿好衣裳,他那件灰色中山服上,衣袋上有一灘墨汁,鋼筆留下的知識分子的圖騰。扣子很完整,父親總是整潔、干淨、一絲不苟。
文級出去了,我把門反鎖上,一人伴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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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2月2日,父親為我寫下《我在沉默中度過你的生日》:
沉默是對上帝威嚴最大的諷刺,
沉默是對撒但最不屑的詛咒,
沉默是心底最強烈的吶喊。
沉默是對人的尊嚴最虔誠的頂禮,
沉默是對生活和真善美的最熱烈的嚮往,
沉默是天風與海濤最完美的結合。
沉默是對你過去與現在的肯定和對你未來的期許,
沉默是對你的品格與堅強最好的支持,
沉默是絕對相信春暖花開的日子就要到來了。
這樣,我在沉默中度過了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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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來遲了!盡管一切語言都屬多餘。慣於沉默的你慣於以沉默面對荒誕的世界,在你的最後關頭,沒有一個親人守候一旁,你在無邊的寂寞中是否依次念著我們的姓名,你總是牢牢記住所有親人的生日,在大家全都茫然之際提醒有關的時日。我推遲了和你訣別的唯一時刻,這是永遠的大憾。
我坐在父親遺體旁邊。逢春為我借來錄放機,我為父親放起「二、三十年代歌曲」。是父親、母親、五爸爸、麼爸爸在幾年前唱的他們少年和青年時代的歌曲。

那是多麼真率、憂傷、樸素的歌曲!沒有被1949年後的時代玷污過的真正的歌謠。母親、麼爸爸、五爸爸都唱了好幾首,父親只唱了一首。父親的聲音蒼涼、沉鬱,有不盡的感喟,是滲出心靈的詠嘆:
好時候,像水一般不斷地流,春來不久,又歸去也,誰也不能留。別恨離愁,賦與落花流水空悠悠。想起那年高的慈母,白髮蕭蕭已滿頭,暮暮朝朝,暮暮朝朝,總是眉兒皺,心兒憂,淚兒流,年華不可留。誰得千年壽,我的老母!花啊!你跟著流水,這樣流啊流啊!到我家;水啊!你載著落花,這樣流啊流啊!到我家。將花交給我那年邁的媽媽,讓她的白髮,添上幾片殘花,笑一個青春的笑吧!花呀,水呀,勞你們的駕吧!
一定有一天,回到我那可愛的家園。在數不盡的青山的那邊,在飄不斷的白雲的那邊。那邊,敵人種下了滿地的烽火,敵人給了我們無數的苦難!田園荒蕪了,房屋焚燒了,我那白髮的爹娘,幾次踏進我的夢裡邊,含著淚兒撫問:流浪的孩兒!你可平安!天知道,天知道,老人家的安康!冬天如果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那一天,野花開遍了我的家園,孩兒回來了,回來了!在數不盡的青山的那邊,在飄不斷的白雲的那邊。
白雲飄,青煙繞,綠林的深處是我的家啊!小橋啊!流水啊!夢裡的家園路迢迢。微風輕輕地飄,飄落了梨花春去了,明月樓高,匆匆秋又到,飄落了紅葉愁難消。白雲飄,青煙繞,綠林的深處是我的家啊!小橋啊!流水啊!夢裡的家園路迢迢!
兩年前,我寫了「詠而歸」,裱糊好後掛在母親房間牆上。現在,父親在他最親近的人們的歌聲中安息。他安靜地、會心地、凝神地聽著。你在歌聲中降生,你在歌聲中離去。
我熱淚盈眶,前所未有地感受著人生的莊嚴和悲愴。
我決定不告訴母親,不告訴重慶之外的任何親友,不通知父親單位,不舉行任何儀式,不帶白花、不纏黑紗,不掛花圈,不穿壽衣,免去一切形式;就在當天火化。
我撥通石橋鋪火葬場電話。說是所有火化都在白天,為何要在晚上?
死者希望在黃昏離開。我代父親回答。對方居然同意,但要加倍收取加班費。
小平、逢春、愛民、慰榮、志鈞、國聯、二娃一直在客廳;蘇敏、育仁、小許、藹雲來了。晚七時,火葬場的長安車準點開抵樓下。我把父親的絕唱放給滿屋的朋友們聽。大家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
時辰到了。
大家用木板把父親遺體抬下樓去。枯瘦的父親輕如柳絮浮萍。八個強健的肩頭格外小心地托著。父親生命的盡頭敞朗而寬闊,就像出門遠行,就像荒原散步。
我和逢春陪父親坐進「靈車」,一輛破舊漏風的長安車。遺體、床單、木板,兩輛破舊小車在前面開道。寒磣的車隊,隆重的送別。
奶奶、爺爺的骨灰都在石橋鋪火葬場,於今早已不知去向。父親每次經過石橋鋪,都要在心裡說:你們安息吧!
爺爺去世後,父親、哥哥和我用拖板車把爺爺遺體送到石橋鋪火葬場。父親對十五歲的哥哥和十歲的我說,人生如旅途,都會走到終點。現在,輪到父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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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開始降臨,火葬場一片寂靜。我們把父親遺體徑直抬到焚屍爐旁。焚屍工楊師傅說,從來沒有人在天黑以後來,哪怕是無人認領的屍體或槍決犯人,都不在夜晚火化,這是第一例。
大學畢業前夕,我曾來此火葬場「體驗生活」。火化全過程我都清楚。當年的黎師傅已經故去,火化設備和建築都大為改觀。
一盞燈泡懸掛在火化爐門前,我在父親遺體前向父親鞠躬告別:
父親,您終於走出了這一步,走到了這一步。多年前,您就說,人生如旅途,我們都是來來去去的旅客。
父親,您一生飽受迫害,這個社會、這個時代從未給您任何尊重和溫暖。但是,兒女和親友都愛您、敬您,您從無怨尤,您把自己的悲劇看成時代的悲劇,您善良、正直、寬容,超然物外。
您神智尚清時,我從北京趕回,你抓緊我的手,用最後的力量說,人是最不好的動物,生為中國人太不幸了!
我知道,這是你絕望至極的言辭,你經歷和看到太多的苦難和罪過,邪惡和暴力絕對占了上風,在你的視野裡,沒有力量能改變這一切。
父親,宿命情懷和君子之道讓你敏感、苦痛、絕望。普天之下,受難的心靈已經寥若晨星。這是絕對孤寂的受難,無法言說的絕望。
父親,我用這樣簡單的形式為你送行,免掉一切世俗的禮儀。我想,這才符合你一生的風格。
父親,死亡本是一種假定。當世界一團漆黑時,死亡是通向光明的道路。
父親,你如此安寧、如此自尊、如此徹底地走了。你來自塵土,又重歸塵土,大地母親已在迎接又一名失散多年的孤兒。
父親,母親有話對你說,很多很多,你們在另一個世界再見時說。
父親,安息吧!父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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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春天的黃昏,滿天星斗奇蹟般地閃爍,多霧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澄明,有樂聲在回環,伴送我父最後的行程。
八時正,父親遺體被推到焚屍爐口。父親多年來自己為自己剃頭。用剪刀剪成光頭。在這最後時刻,父親花白的、短短的頭髮被火紅的光芒映著,長長的眉毛在熱氣中微微抖動。我把白床單拉上去,蒙住父親的頭。明亮而沉重的金屬門終於緩緩降下。傳遞帶,把父親一寸一寸地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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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跨過了那一步。父親永遠與我們分開了。他被接納進那個世界。
星河何迢迢,笙簫亦渺渺!
春風三月初,我父出遠郊。
高堂自幽閉,塵寰不浮囂。
妻子遙相送,千年方始到。
向來幽明處,知誰歸期遙。
原知死去空,猶為靈祝禱。
黃泉無限路,我父在飄渺!
父親,你死得其所,死得其時,死得尊嚴自由深邃神祕孤獨無私。
九時10分(70分鐘後),電爐打開。耐火磚床退了出來,父親遺體已化為一堆白骨。這是生命驚心動魄的變形,復原。
我站在這堆白骨前。
我用鐵棍把父親的白骨搗碎,淚水滴在骨頭上,噝噝作響,化成白氣飄散。我把骨灰裝進骨灰盒,上面嵌著父親像片,那是某年冬天,全家照的相,白天我用剪刀剪下來的。父親穿一件黑色大衣,六十來歲,憂鬱凝重,他特有的悲天憫人的神情。焚屍工用印有黃色「奠」字的紅綢把骨灰盒包住,全部程序從此完畢。
我向焚屍工楊師傅鞠躬致謝,抱起骨灰盒走出來。我朝天望去,滿天星辰,春風拂面,我感到宇宙深不可測的奧祕,感到生命和靈魂的無限。熱淚再次奪眶而出。(待續)
責任編輯: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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