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絮語：俯身九十度的人生

在我們家附近經常見到一位老太太，駝背駝得厲害，身體幾乎已經彎成九十度。

老太太腿腳不靈便，但每天都會出來散步，由保姆陪著。她走得很慢，經常是走一會兒停一會兒。停下的時候，保姆就伸出胳膊供老太太扶著，充當「扶手」。老太太休息好了，再繼續走，散步也許是她唯一能負擔得起的運動了。

有時候我在家裏透過窗戶看到她們，有時候在外頭會迎面碰到，但從來沒說過話，我甚至從來沒敢看一眼老太太的臉。也許是因為對歲月無情的恐懼，潛意識裏知道將來有一天我們都會如此年邁；也許是因為對老年人的不解，雖說人上了年紀會更加慈祥，但也經常聽說老人脾氣古怪。總之，我不敢打招呼，也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昨天傍晚，我陪孩子在外面騎自行車，孩子騎得很好，我就坐到路邊的靠椅上遠遠看著。這時，老太太由保姆攙著慢悠悠過來了，她們也要坐下休息。我趕忙往邊上挪了下，給她們多留點地方。保姆微笑著說：你不用動，坐得開。老太太也是微笑的，沒說話，慢慢坐下。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到了老太太的臉。

她皮膚紅潤，臉看上去還是挺年輕的。老太太看著孩子騎車的樣子，覺得可愛，微笑著問我：是你的孩子嗎？我回說是。她又問：孩子的辮子誰給梳？我回答：我給梳的。老太太說：梳得好看，孩子長得也好看，不過不隨你……說到這裏，她笑出聲，我也笑出聲，老太太的觀察力真夠可以，女兒長得確實一點都不像我。

就這樣，我們坐在椅子上，聊了十幾分鐘，我之前對她那種無法言說的畏懼一掃而光。我仿佛忘記了我和她之間巨大的年齡差，也驚異於一位被歲月壓彎腰的老人，進行著只能俯身九十度的人生，還能這樣真誠地欣賞生活中的每個細節。坐在她的身旁，對歲月、對生命、對青春、對所有的起起落落，我似乎有了新的認識。一切外在的東西終將遠逝，我們需要一份寵辱不驚、得失隨緣的大氣與從容，不錯過生活中的點滴美好……@

責任編輯：方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