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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紀(150)

上集-第五章:流放鹽源農場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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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羊圈裡的鬥(4)

(三)學生兵

這一天,我正坐在草窩裡,合掌閉目,凝神打坐。這是我每天都要做的功課。一來為了練練氣功,舒一下一夜的濁氣,二來是養成安靜思考的習慣。突然聽見,鐵柵窗上傳來一聲問話:「年輕人,做什麼呢?」

我微微睜開眼睛抬頭望去,覺得臉挺熟的,腦子裡細細尋思,猛然想起來,那不是曾在對面倉庫裡的反省室裡,給我找來破衣服塞門隙的那一個學生兵嗎?在倉庫那邊,牆上沒有現在這樣「敞開」的窗,很難找到彼此說話的機會,現在誰當班,誰都可以走到窗前來同我們攀談。

我斜看了他一下,看他滿面孩子氣的臉上並無敵意,年紀大約才二十出頭,怎麼反而稱我為「年輕人」?我沒有理他,然而他卻並沒有生氣,他的上司,或鄧場光曾向他們打過招呼,所以對我的冷談並不感到意外,見我仍閉目禪坐,便在門口壩子裡轉了兩圈又回到了我的窗下,開口喊道,「喂,想出來活動一下身體麼?」聲音裡仍帶著友善。

「想又怎麼樣?你敢放我們出來曬太陽麼?」陳力在隔壁發話了,話中帶刺。

「好的,你們出來吧,這屋子裡怪霉氣的,出來曬曬太陽,透透風有利於身體健康。」我們平時被這些衛兵們打慣了罵慣了,我們的敵意是自然形成的。但我們在任何時候都抱著良知是可以被啟發的,因為我們是正義的,即便是對劊子手,原來被蒙蔽的良知是可以經過啟發而改變的。更何況這些涉事很淺的年輕人,我們相信我們的影響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邊說邊從哨棚中取來了開門的鑰匙,打開了我們的房門,一邊還說:「如果你們的被子受了潮,那麼趁這個機會拿到壩子裡見見太陽也好。」「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鑰匙退到哨棚裡去了。

我和陳力緩緩地走出門口,迎著久違的太陽,眼前有些發黑,一邊揉著眼睛,定好神後,選中了一段斷牆的兩塊牆腳石,並排坐在那上面。

那時,還沒有起風,高原的冬天,萬里無雲,在柔和的陽光下,我感到溫暖而舒適,回過頭去看房子的那一頭,金梅家的兩個大人已經為忙生活而去場部了。兩個孩子還沒出來,整個羊圈周圍只有我們三個人。

年青人放下鑰匙從崗棚裡出來,走到我們面前,選了一塊石頭,面對著我們坐了下來。他先問了我們倆是什麼「犯罪」?我們說自己是右派,升級進監來的。他也毫不介意的介紹了自己,他說:「我姓鍾,入伍之前是成都的一名中學生。」

他向我們介紹說:「我們那個學校有幾個老師也是右派份子,他們是全校教得最好的老師,就是弄不清楚他們為什麼要鑽牛角尖呢?」

接著他又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我還記得他老是擔心,「三年自然災害」今後還會不會再發生?為什麼蘇聯這麼快就同我們國家翻臉了?還要向我們逼債?原子彈在我國都已經發射成功了,為什麼我們周邊的小國家還要反華?

看來這是一個喜歡獨立思考的年輕人,從這些問題中知道,他並不相信他的部隊和上司灌輸給他的東西。

中共宣傳機器,每天放發出假話連篇的宣傳品,對不動腦筋的人才會起麻醉作用,只要稍肯動腦筋,想一想看到的事實與宣傳牛頭不對馬嘴,便明白了。當然也有死心踏地幹蠢事的,那也只能是一部份人。

於是我們倆滔滔不絕的講大饑荒,講老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以我們親身的經歷講自然災害純粹是胡亂指揮的結果。講原子彈在我國這麼貧弱的條件下,不但老百姓不歡迎,就連蘇聯也不支持。

可惜我們當時同全國百姓一樣,被閉目塞聽所苦,講不出國外發達國家,尤其是台灣的發展情況,未免在講大陸的落後時缺乏對比和說吸力。

他聽得津津有味,當我們痛斥毛澤東的罪惡時他居然沒有反對,取了默認的態度,把頭轉向場部方向,深深的陷入思考之中,兩個小時的曬太陽在我們的探討中很快過去了,已經到了中午時分,西北風呼呼的吹起來,也不知道金梅的兩個孩子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坐在隔我們大約五十公尺之外盯著我們。

當送飯的老葉熟悉的身影,穩穩從對面的田坎上向我們走過來時,跟在他後面是換班的崗哨,我們才站起身來,各自回到自己的監舍中,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們把坐在對面的兩個孩子叫了過來,把給我們送來的飯菜勻了一些給他們,特別是那小男孩,當我撫摸著他的小腦瓜時,我才看到他很久沒有剃過頭了,我喃喃的說:「可憐的孩子。」

從那以後,凡是這個小伙子值班時,我們就會被放出來放風,甚至於我們還品賞他從食堂帶來的烤饅頭和烤山芋,在我們坦誠的交談中,看得出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他已經把我們當作了他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在中共製造人為仇視而禁鎖的中國大地上,人們仍然可以通過歌聲和交流變得友好相處,羊圈反省室裡發生的一切證明,「人性」並沒有被階級鬥爭的毒液所悶死,金梅同衛兵們處得非常的融洽,有時她還專門提前背回洗好的衣服,為這些小伙子唱他們喜歡聽的歌,而這些士兵們也常常給兩個孩子帶些饅頭之類可以充飢的東西。

羊圈裡發生的這一切立刻引起了鄧揚光的警惕,並且很快採取了果斷的措施,幾天後在鄧揚光親自督促下,金梅一家被遷出羊圈。臨走那一天,因為受到嚴密的監視,彼此都沒有表達惜別的機會,唯獨那六歲的小男孩在走上通向場部那條田坎時,還不斷的回頭向著我們倆的窗口張望。

彷彿他在想,這短短二十多天來那關在黑屋子裡的叔叔是誰,那情景興許已刻在他稚嫩大腦中一輩子也忘不了。托蒼天安排,這短短的日子裡,緣份已將他們哀怨琴聲和歌聲,深深凝在這孤屋斷牆中,也牢牢地扎進了我們的心裡。

「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污遊魂歸不得。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紅豈終極。」高世清和金梅一家是我蹲小監第一次碰到的就業人員一家,原來常聽說刑滿以後,與犯人沒有什麼區別,但卻沒有接觸和體驗過。聽那曾同我關在一起的張性就業人員講,那金梅原是農場裡的一個小幹事,就因執意不與高世清離婚,便招來了同我們為伍的下場,連孩子也不放過。

而孩子們可知,如果這個殘暴的世道不變,即使他們長大了,也會因父母親的「成份」而受累終生。我想,這大概就是中共內部分裂的內在原因之一,在這個不講信義不講忠孝的政黨裡,所有的成員不都是面合心離的?

1965年初,當金梅的一家剛從羊圈遷出後,沒過幾天,門前的崗哨上也另換了一幫人馬,那位姓鍾的學生兵也從此再沒有見過他,開始我和陳力還沒有介意衛兵換了人,照例進行我們每天都已相沿成習的作息:早上起來練練功,然後是看報、寫作,就是入夜以後羊圈裡一片死寂,不但再聽不見琴聲和歌聲就連說話聲也少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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