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羊圈裡的鬥(1)
眼看天氣一天天冷起來,早晨,老葉送飯來時,我看到了對面那排房頂上已開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霜。十一月中旬一個早上,衛兵打開房門後,吩咐我們吃過早飯將各自的行李捆好,聽候轉到另外的地方去。
上午九點多鐘,陳力戴著幾公斤重的鐵鐐,我提著兩個人的行李包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那小院的木門。站在石梯上,朝下望去,小溪的流水已經消失,那情景又恢復到我們剛到來時的樣子,只是小溪水面上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
出了場部大門,我們走上一條大約一米寬的田坎上,緩緩向著對面大約距離兩百米遠,一排在泥山腳下的平房走去。走完田坎盡頭,我們才看到一條很寬的堰溝,橫隔在那平房的前面。
此時那堰溝中已沒有一滴水,由沙石沖積成的溝底非常堅硬,走過堰溝,是一排由四間屋子並列而成的平房,背後山的前面還有一段半截圍牆,平房前面還有一個大約二十平米的土壩子,壩子裡灑著許多羊糞疙瘩,留著羊蹄的腳印。
屋子裡雖已打掃,但能聞出一股很濃的羊膻氣,看來這是一個剛剛騰出來的羊圈。
衛兵拿出鑰匙打開了最左面兩間屋的木門,我被指定搬進靠最左邊上的那一間,陳力則搬進了我右邊隔壁那間。屋角的一角已鋪著一層厚厚的穀草,這裡比倉庫那小屋更大一點,靠門這邊牆上留著一扇寬大的窗戶,所以顯得比那裡寬敞、明亮,可以依憑那窗口,向外遙望面前那片剛走過來的場部蔬菜地,比那倉庫的「小監」有了一片開闊視野,只是比原先那小屋更冷。
我打開了破棉墊子和破被蓋,將我那口破皮箱安置在「床前」,上面放著鄧揚光送來的報紙和紙。環顧了一下四周,泥牆上照樣印著從瓦縫裡射進來的小園光斑,只是它的位置與原來那黑屋子不同,我需要經過兩天的識別,從新建立起計時的標準。寬大的屋子可以容我在這裡轉圈、跑步、活動身體。
第二天上午,門外人聲喧鬧,我從鋪上站起來,隔著窗子向外望去,只見八名就業人員抬著一個巨大的綠色哨棚,從對面的場部沿那條我們走過來的田坎,喊著號子向我們這兒搬來。
哨棚到位後,安放在距我這間「監舍」右側,大約五米遠的前方的堰溝邊上。從此以後,每四小時輪換一次,由駐軍派出專門看守我倆的士兵,就坐在那哨棚裡站崗,煞似森嚴。
真的,我倆何德何能,值得場部為我們專派「守護」的衛兵?怕我們身上的瘟疫擴散感染他人?還是怕人心被我們所影響?此種裝腔作勢,豈不抬高了我倆的身價?可惜,這兒是羊圈而不是封閉的軟禁「桶子間」。不過,我們並不計較,因為從甘洛開始,與牛羊共圈本是我們受到的待遇。
我們剛遷入這「羊圈反省室」一個月以後,一天上午八點左右,我正按我自己規定的作息,扒在窗口上作深呼吸運動,忽然看到就在我們走過來的田坎上,六、七個就業人員,正扛著一些破爛的櫥櫃之類的傢具,朝著我們這裡走來。相距大約三十米處,我已經辨認出,來的人竟是高世清和他的一家。金梅與他一前一後抬著一張大床,後面還跌跌撞撞的跟著兩個端小木凳子的孩子。
真想不到我們小監,右面空著的那兩間屋子,原是給這一家子準備的。天哪,這不真有點像中共自己的小說「紅巖」裡所描寫的小蘿蔔頭一家麼?我正在思索著,那些搬家的人已經走到門前堰溝邊上,經過哨棚時,高世清拿著一張紙交給了「哨兵」。然後六個就業人員,七手八腳的把那些破家具體,搬進了還空著的那兩間「羊圈」裡,我們還真成了「鄰居」。(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