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伽弗洛什沾拿破侖大帝的光(11)
大象的軀殼裡確有成千上萬隻老鼠在孳生繁衍,也就是我們先頭提到過的那些黑點點,有燭光時,它們還不敢活動,剛一熄燭,這黑洞便又立即成了它們的世界,它們嗅到了那位絕妙的童話作家貝洛所說的「鮮嫩的肉」的氣味,便一齊撲向伽弗洛什的帳篷,一直爬到了頂上,咬那銅絲網,彷彿要穿透這新型的碧紗櫥。
可是那小的睡不著:「先生!」他又喊。
「嗯?」伽弗洛什說。
「耗子是什麼東西?」
「就是小老鼠。」
這一說明使那孩子稍稍安了心。他在他的生活中曾見過幾次白色的小鼠,他並沒有害怕。可是他又提高嗓子說:「先生?」
「嗯?」伽弗洛什說。
「您為什麼沒有貓呢?」
「我有過一隻,」伽弗洛什回答說,「我搞到過一隻,但是它們把它吃了。」
這第二次說明破壞了第一次說明的效果,那孩子又開始發抖了。他和伽弗洛什之間的對話進入了第四輪:「先生!」
「嗯?」
「是誰給吃掉了?」
「貓。」
「是誰把貓吃了?」
「耗子。」
「小老鼠嗎?」
「對,那些耗子。」
孩子想到那些吃貓的小老鼠,嚇破了膽,緊追著問:「先生,那些小老鼠不會連我們也吃掉吧?」
「說不定!」伽弗洛什說。
孩子的恐怖已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但是伽弗洛什接著又說:「別害怕!它們進不來。並且有我在這兒!好啦,抓住我的手。不再說話了,快睡吧!」
同時,伽弗洛什從他哥的身體上抓住他的手。孩子把這手緊抱在懷裡,感到心寬了。勇敢和力量是能產生這種神秘的交流的。他們的周圍又靜了下來,耗子已被他們說話的聲音嚇跑,幾分鐘過後,它們再回來騷擾也不礙事了,三個在酣睡中的孩子是啥也聽不見了。
黑夜的時間悄悄流逝。寥廓的巴士底廣場上地暗天昏,寒風夾著雨點陣陣襲來,巡邏隊察看著各處的門戶、小道、圈地、黑暗的拐角,搜尋夜間活動的遊民,他們悄悄地打這大象跟前走過,這怪獸,巋然不動,兩眼望著黑處,好像是在夢中默許自己的善行,保衛著那三個睡眠中的孩子,不讓他們遭受天災人禍的侵擾。
為著便於瞭解下面即將發生的事,我們應當記得,在當年,巴士底的警衛隊是駐紮在廣場的另一頭的,大象附近發生的事不會被哨兵望見或聽到。
在破曉前不久,有個人從聖安東尼街跑來,穿過廣場,繞過七月紀念碑的大圍欄,一直溜進象圈,直到它的肚子下面。假使有任何一種光照在這人身上,從他那渾身濕透的情況來看,我們便不難看出他這一整夜是在雨裡度過的。走到大象的下面以後,他發出一種奇特的呼喚聲,那種聲音不屬任何一種人類語言,只有鸚鵡才能倣傚。他連續喊了兩次,下面的這種文字記錄也只是近似而已:「嘰裡嘰咕!」
喊到第二次時,一個清脆、愉快和年輕的聲音從象肚子裡回答說:「有。」
幾乎是同時,那塊堵洞的木板移開了,一個孩子順著象腿滑下來,一下便輕輕巧巧地落在那漢子的身邊。下來的是伽弗洛什。那漢子是巴納斯山。
至於嘰裡嘰咕的喊聲一定就是那孩子先頭所說的「你找伽弗洛什先生就是了」。
他聽到他的喊聲,一下便驚醒了,他撩起一角紗罩,爬出他的壁廂,又仔細理好紗罩,接著便掀開門板,下來了。
那漢子和孩子在黑暗中都悶聲不響,彼此認清以後,巴納斯出只說了一句:「我們需要你來幫一下忙。」
那野孩並不問緣由。
「行。」他說。
兩人便一同順著巴納斯山剛才走來的原路走向聖安東尼街,急急忙忙從一長串趕早市的蔬菜車子中間左穿右插,往前奔去。
菜販子們都蜷伏在他們車上的蔬菜堆裡打盹,由於雨也打得正猛,他們連眼睛也縮在布褂子下面,全沒對這兩個奇怪的過路人望一眼。(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