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歷史所自出而為歷史所不知的事物(2)
一天,在勒努瓦市場的一個酒舖門前,有個生著絡腮鬍子、帶意大利口音的人立在一塊牆角石上,高聲朗讀一篇彷彿是由一個秘密權力組織發出的文告。一群群的人向他的四周聚攏來,並對他鼓掌。那些最使聽眾激動的片段曾被搜集記錄下來:「……我們的學說被禁止了,我們的宣言被撕毀了,我們的宣傳員受到了暗中偵察並被囚禁起來了……」「……最近棉紗市場的混亂現象替我們說服了許多中間派……」「……人民的將來要由我們這個慘淡的行列來經營……」「……擺著的問題就是這樣:動還是反動,革命還是反革命。因為,在我們這時代,人們已不承認有什麼無為狀態或不動狀態。為人民還是反人民,問題就在這裡。再沒有旁的。」「……等到有一天,你們感到我們不再適合你們的要求了,粉碎我們就是,但是在那以前,請協助我們前進。」這一切都是公開說的。
另外一些更大膽的事,正因為它們大膽,引起了人民的懷疑。一八三二年四月四日,一個走在街上的人跳上一塊聖瑪格麗特街轉角處的牆角石並且喊道:「我是巴貝夫主義者!」但是,人民在他那巴貝夫的下面嗅到了吉斯凱的臭味(1)。
(1)吉斯凱(Gisquet),七月王朝時期大金融家,一八三一年曾任警署署長。
那個人還說了許多話,其中有這麼一段:「打倒私有財產!左派的反對是無恥的,口是心非的。當他們要顯示自己正確的時候,他們便宣傳革命。可是,為了不失敗,他們又自稱是民主派,為了不戰鬥,他們又自稱是保王派。共和主義者是一些生著羽毛的動物。你們得對共和主義者提高警惕,勞動的公民們。」
「閉嘴,當暗探的公民!」一個工人這樣喊。
這一聲喊便堵住了那篇演說。
還發生過一些費解的事。
天快黑時,一個工人在運河附近遇見一個「穿得漂漂亮亮的人」對他說:「你去什麼地方,公民?」那工人回答說:「我沒有認識您的榮幸。」「我卻認識你,我。」那人接著還說:「你不用怕。我是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他們懷疑你不怎麼可靠。你知道,要是你走漏消急,人家的眼睛便盯在你身上。」接著,他和那工人握了一下手,臨走時還說:「我們不久再見。」
不止是在那些飲料店裡,在街上,伸著耳朵的警察們也聽到一些奇怪的對話:「趕快申請參加。」一個紡織工人對一個細木工說。
「為什麼?」
「不久就要開火了。」
兩個衣服破爛的人在街上一面走,一面說出了這麼幾句耐人尋味、富有明顯的扎克雷(1)味道的話:「誰統治我們?」
(1)扎克雷(Jacquerie),指一二五八年法國的農民起義。
「菲力浦先生。」
「不對,是資產階級。」
誰要是認為我們在這裡提到「扎克雷味道」含有惡意,那他便誤會了。扎克雷,指的是窮人。而挨餓的人都有權利。另一次,有兩個人走過,其中的一個對另一個說:「我們有了一個好的進攻計劃。」
四個人蹲在寶座便門圓路邊的土坑裡談心,旁人只聽到這麼一句話:
「我們應當盡可能讓他不再在巴黎蹓躂。」
誰呀,「他」?嚇壞人的悶葫蘆。
那些「主要頭兒」——這是郊區的人常用的稱號——不露面。人們認為他們常在聖厄斯塔什突角附近的一家飲料店裡開討論會。一個叫奧古什麼的人,蒙德都街縫衣業互助社的首領,被認為是那些頭兒和聖安東尼郊區之間的主要聯絡人。但是頭兒們的情況始終沒有暴露出來,也沒有任何一點具體事實能回擊一個被告日後在貴族院作出的那句怪傲慢的答詞:
「您的首領是什麼人?」
「我一個也不知道,一個也不認得。」
這也只不過是一些隱隱閃閃的片言隻語,有時,也只是一些道聽途說而已。另外還有一些偶然出現的跡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