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四臉人(2)
馬呂斯最後展讀第四封。這是寫給「聖雅克.德.奧.巴教堂的行善的先生」的。它裡面有這幾行字:
善人:
假使您不見棄,肯陪著我的女兒,您將看見一種窮苦的災難,我也可以把我的證件送給您看。
您的慷慨的靈魂在這幾行字的景相面前,一定能被一種敏切的行善心情所感動,因為真正的哲學家總能隨時感到強烈的激動。
想必您,心腸慈悲的人,也同意我們應當忍受最嚴酷的缺乏,並且,為了得到救濟,要獲得當局的證實,是相當痛苦的,彷彿我們在等待別人來解除窮困的時候,我們便沒有叫苦和餓死的自由似的。對於一部分人,命運是殘酷無情的,而對於另一部分人,又過於慷慨或過於愛護。
我靜候您的降臨或您的捐獻,假使承您不棄,我懇求您同意接受我的最尊敬的感晴,我有榮幸做您的,
確實崇高的人,
您的極卑賤
和極恭順的僕人,
白.法邦杜,戲劇藝術家。
馬呂斯讀完四封信以後,並不感到有多大的收穫。
首先,四個寫信人全沒有留下地址。
其次,四封信看去好像出自四個不同的人,堂.阿爾瓦內茨、婦人巴利查兒、詩人尚弗洛和戲劇藝術家法邦杜,但是有一點很費解:四封信的字跡是一模一樣的。
如果不認為它們來自同一個人,又怎能解釋呢?
此外,還有一點也能證明這種猜測是正確的:四封信的信紙,粗糙,發黃,是一樣的,煙味是一樣的,並且,雖然寫信人有意要使筆調各不相同,可是同樣的別字泰然自若地一再出現在四封信裡,文學家尚弗洛並不比西班牙隊長顯得高明些。
挖空心思去猜這啞謎,未免太不值得。如果這不是別人遺失的東西,便像是故意用它來捉弄人似的。馬呂斯正在苦悶中,沒有心情來和偶然的惡作劇認真,也不打算投入這場彷彿是由街頭的石塊出面邀請他參加的遊戲。他感到那四封信在和他開玩笑,要他去捉迷藏。
況且,也無法肯定這幾封信確是屬於馬呂斯在大路上遇見的那兩個年輕姑娘的。總之,這顯然是一疊毫無價值的廢紙。
馬呂斯把它們重行插入信封,一總丟在一個角落裡,睡覺去了。
早上七點左右,他剛起床,用過早點,正準備開始工作,忽然聽到有人輕輕敲他的房門。
因為他屋裡一無所有,所以他從不取下他的鑰匙,除非他有緊急工作要幹,才鎖房門,那也是很少有的。並且,他即使不在屋裡,也把鑰匙留在鎖上。「您會丟東西的。」布貢媽常說。
「有什麼可丟的?」馬呂斯回答。可是事實證明,一天他真丟過一雙破靴,布貢媽大為得意。
門上又響了一下,和第一下同樣輕。
「請進。」馬呂斯說。
門開了。
「您要什麼,布貢媽?」馬呂斯又說,眼睛沒有離開他桌上的書籍和抄本。
一個人的聲音,不是布貢媽的,回答說:「對不起,先生……」
那是一種啞、破、緊、糙的聲音,一種被酒精和白干弄沙了的男子聲音。
馬呂斯連忙轉過去,看見一個年輕姑娘。(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