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短布裙(2)
到此,吉諾曼大姑娘感到有事可做了,她有了個想法。假如她是個男子,她一定會猛拍一下自己的額頭。她急忙問忒阿杜勒:「你知道你表弟不認識你嗎?」
「不知道,我見過他,我,但是他從來不曾注意過我。」
「你們不是要同車趕路嗎?」
「他坐在車頂上,我坐在前廂裡。」
「這公共馬車去什麼地方?」
「去萊桑德利。」
「馬呂斯是去那地方嗎?」
「除非他和我一樣半路下車。我要在韋爾農轉車去加容。
馬呂斯的路線,我可一點也不知道。」
「馬呂斯!這名字多難聽!怎麼會有人想到要叫他馬呂斯!而你,至少,你叫忒阿杜勒!」
「我覺得還不如阿爾弗雷德好聽。」那位軍官說。
「聽我說,忒阿杜勒。」
「我在聽,我的姑姑。」
「注意了。」
「我注意了。」
「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好吧,馬呂斯時常不回家。」
「嗨嗨!」
「他時常旅行。」
「啊啊!」
「他時常在外面過夜。」
「呵呵!」
「我們很想知道這裡面是些啥玩意兒。」
忒阿杜勒帶著一個富有閱歷的人的那種鎮靜態度回答說:「無非是一兩條短布裙吧。」
隨即又帶著那種表示自信的含蓄的笑聲說道:「個把小姑娘罷了。」
「顯然是這樣。」姑奶奶興奮地說,她以為聽到了吉諾曼先生在談話,無論是那叔祖或侄孫在談到小姑娘這幾個字時,那語調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於是她的看法也就不容抗拒地就此形成了。她接著又說:
「你得替我們做件開心事兒。你跟著馬呂斯。他不認識你,你不會有什麼困難。既然這裡有個小姑娘,你想方設法去看看她,回頭寫封信把這小小故事告訴我們,讓他外公開開心。」
忒阿杜勒對這種性質的偵察工作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那十個路易卻使他很感動,而且覺得這種好處今後還可能會有。他便接受了任務,說道:「您喜歡怎樣就怎樣吧,我的姑姑。」跟著,他又對自己說:「這下我變成老保姆了。」
吉諾曼姑娘吻了他一下,說道:「忒阿杜勒,你是決不會搞這些的,你是遵守紀律的,你是門禁制度的奴隸,你是一個安分盡職的人,你決不會離開你的家去找那樣一個貨色的。」
那龍騎兵做了個得意的醜臉,正如卡圖什聽到別人稱讚他克己守法。
在這次對話的當天晚上,馬呂斯坐上公共馬車,絕沒有想到有人監視他。至於那位監視者,他所做的第一樁事便是睡大覺。這是場地地道道的酣睡。阿耳戈斯1打了一整夜的鼾。天剛濛濛亮時,公共馬車上的管理人喊道:「韋爾農!韋爾農車站到了!到韋爾農的旅客們下車了!」忒阿杜勒中尉這才醒過來。
1阿耳戈斯(Argus),希臘神話中之百眼神,他無論晝夜總有五十隻眼睛不閉。
「好,」他喃喃地說,人還在半睡狀態,「我得在此地下車。」
隨後,他的記憶力一步一步地清楚起來了,這是醒來的效果,他想到了他的姑姑,還有那十個路易,以及要就馬呂斯的所作所為作出報告的諾言。這都使他感到可笑。
「他也許早已不在這車上了,」他一面想,一面扣上他那身小軍服上的鈕扣。「他可能留在普瓦西了,也可能留在特利埃爾,他如果沒有在默朗下車,也可能在芒特下車,除非他已在羅爾波阿斯下車,或是一直到帕西,從那兒向左可以去到埃夫勒,向右可以去拉羅什-蓋榮。你去追吧,我的姑姑。我得對她寫些什麼鬼話呢,對那個好老太婆?」
正在這時,一條黑褲子從車頂上下來,出現在前車廂的玻璃窗上。
「這也許是馬呂斯吧?」中尉說。
那正是馬呂斯。(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