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願爾等息怨解冤(2)
至於教士,一個是哈爾馬神父,和他合編《雷霆》的拉洛茲先生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誰沒有五十歲?除了那些嘴上沒毛的!」一個是勒都爾納爾神父,御前宣道士;一個是弗來西努神父,當時他既不是伯爵,也不是主教,也不是大臣,也不是世卿,他只穿一件舊道袍,並還缺幾個紐扣;還有一個是克拉弗南神父,聖日耳曼.代.勃雷的本堂神父;另外還有教宗的一個使臣,當時叫做馬西主教的那個尼西比大主教,日後才稱紅衣主教,他以那個多愁的長鼻子著名;另外還有一個主教大人,他的頭銜是這樣的:巴爾米埃利,內廷紫衣教官,聖廷七機要秘書之一,利比裡亞大教堂的議事司鐸,聖人的辯護士,這是和謚聖1有關的,幾乎就是天堂部門的評審官;最後還有兩個紅衣主教,德.拉呂澤爾納先生和德.克雷蒙-東納先生。德.拉呂澤爾納紅衣主教先生是個作家,幾年後曾有和夏多勃里昂同樣為《保守》定稿的榮譽;德.克雷蒙-東納先生是圖盧茲的大主教,他常到巴黎他侄兒德.東納侯爺家裡來休假,他那侄兒當過海軍及陸軍大臣。德.克雷蒙-東納紅衣主教是一個快樂的小老頭兒,常把他的道袍下擺掀起紮在腰裡,露出下面的紅襪子,他的特點是痛恨百科全書和酷愛打彈子。德.克雷蒙-東納的宅子在夫人街,當年,每當夏季夜晚,打那地方走過的人常會停下來聽那些彈子相撞的聲音和那紅衣主教的說笑聲,他對他的同事,教廷樞密員克利斯特的榮譽主教,柯特萊大人喊道:「記分,神父,我打串子球2。德.克雷蒙-東納紅衣主教是由他一個最親密的朋友引到T.夫人家裡去的,那朋友叫德.羅克洛爾先生,曾當過桑利斯的主教,並且是四十人3之一。德.羅克洛爾先生以身材高大,並以常守在法蘭西學院裡而著名。圖書館隔壁的那間廳房是當時法蘭西學院舉行會議的地方,好奇的人每星期四都可從那扇玻璃門見到桑利斯的前任主教,頭上新撲了粉,穿著紫襪子,經常站著,背對著門,顯然是為了好讓人家看見他那條小白領。所有那些教士,雖然大都是宮廷中人兼教會中人,卻已加強了T.夫人客廳裡的嚴肅氣氛,再加上五個法蘭西世卿德.維勃雷侯爺,德.塔拉魯侯爺,德.艾爾布維爾侯爺,達佈雷子爵和瓦朗迪諾亞公爵,那種富貴氣象便更突出了。那位瓦朗迪諾亞公爵雖然是摩納哥親王,也就是說,雖然是外國的當朝君主,但對法蘭西和世卿爵位卻異常崇敬,以致他看任何問題都要從這兩點考慮。因此他常說:「紅衣主教是羅馬的法蘭西世卿,爵士是英格蘭的法蘭西世卿。」此外,由於在這一世紀沒有一處不受革命的影響,這封建的客廳,正如我們先頭說過的,便也受資產階級的支配。吉諾曼先生坐著頭把交椅。
1教宗在謚某人為聖者之先,應開會審查他的著作和事跡並加以討論。在討論中,由兩個「律師」,一個叫上帝的律師,一個叫魔鬼的律師,進行爭辯。再由教宗決定是否授予聖者稱號。
2串子球,彈子戲中以一球連撞其他兩球之術語。
3法蘭西學院有院士四十人。
那地方是巴黎白色社會的英華薈萃之處。有名的人物,即使是保王派,也會被那些人拒絕。名氣總離不了無政府狀態。如果夏多勃里昂來到那裡,大家也會把他當作杜善伯伯。幾個歸順分子1在這正統派的客廳裡卻被通融,可以進去。伯尼奧2伯爵在那裡便是受到禮遇的。
現在的「貴族」客廳已不像當年的那些客廳了。今天的聖日耳曼郊區已有了市井氣。所謂保王,說得好聽一點,也只能說是侈言保王了。
T.夫人家裡的座上客全屬於上層社會,他們的嗜好是細膩而高亢,隱在極為有禮的外貌下。他們的習氣有著許許多多不自覺的文雅細緻,那完全是舊秩序死而復甦的故態。那些習氣,尤其是在語言方面,好像顯得有些奇特。單看表面現象的人還以為那是外省的俗態,其實只是些朽木敗絮。一個婦女可以被稱為「將軍夫人」。「上校夫人」也不是絕對不用的。那位可愛的德.萊昂夫人,一定是在追念朗格維爾公爵夫人3和謝弗勒茲公爵夫人4,她才肯放棄她的公主頭銜,樂意接受這種稱呼。德.克來基侯爵夫人也一樣,自稱「上校夫人」。
1歸順分子,指原來擁護拿破侖後又歸順路易十八王朝的人。
2伯尼奧(Beugnot.1761—1835),帝國政府的官員,路易十八的大臣。
3朗格維爾(Longueville,1619—1679)公爵夫人,曾從事政治活動並組織文學座談客廳。
4謝弗勒茲(Chevreuse,1600—1679〕公爵夫人,也以從事政治活動著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