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被揪鬥的日子——扭曲人性(6)
(三)飢餓的大學生
五月一日,伙食團傳來一個特大喜訊:為紀念國際勞動節,放假一天,五一全天三頓飯可以敞開肚皮吃。這一喜訊確實使我們這七十六名苦役犯振奮不已。
四月三十日下午五點鐘我們提前收工,平時最感到吃不飽的江遠被派去廚房幫廚,深夜十二點江遠回來,興高采烈地宣佈:「伙食團拿出了比平時多五倍的麵粉,張科長說,這次讓大家敞開肚皮吃。」
江遠興高采烈的宣佈:「這下伙食團拿出相當於平時每天五倍的麵粉,張科長說:「大家老喊吃不飽!其實只差了點油葷,我平時還沒有你們吃得多,這次讓大家敞開肚皮吃,看你們吃得到多少?」
可中國人就是天生的窮命:食一直是打牙祭時才能見得到的。勞動的農民從來是拿糧食打主食,這些年來這統購一搞,農民連豬也不餵了,豬肉沒了,加上我們也成了體力勞動者,原先那點定量當然就不夠,這些道理,誰都明白。即使五一節這一天可以美美的撐一肚子,又能管過幾個小時?
難道中國真因為人口驟增,土地收入微薄,收到的糧食已不能滿足六億老百姓果腹了麼?那形容得似天堂般的共產主義豈不成了海市蜃樓?
我們為明天的「精彩」生活而興奮不已,江遠報告說,明天早上是稀飯、豆乾和油炸花生米,中午六菜一湯,饅頭隨便吃,只是准吃不准包。有人大聲喊道:「打二兩白干慶祝一下,今朝有酒今朝醉!」
唯獨我獨自躺在床上想家。弟弟走後,一直沒有信來,不知道他們的近況如何了,他們可知道我現在也身陷右派泥潭,失去了自由,今後恐怕難以回家了。最讓我牽掛的是外婆,最好不要讓她知道我的不幸。
唉,以拯救全人類為己任的共產黨,你不是自稱是受苦受難者的救星麼?怎麼就連我家的四個老人孩子都不能寬恕呢?
第二天早上的稀飯已不比往常,乾得能插穩筷子。那豆腐乾和花生米大概已經半年沒有上過飯桌了。黃豆和花生米是一類統購統銷物資,普通商店裡買不到,若問為什麼買不到,答道:「去向蘇聯老大哥換機器了。」
中午時分,每一個桌上擺著六碗菜和一盆排骨豆芽湯,主食是白花花的饅頭,一桌一籠。那一頓,我吃了五個饅頭,劉武吃了九個。
饅頭畢竟不是早上的稀飯,加上肉食,下午胃便感到難受,肚子發脹的滋味並不比飢餓好受。我找了個僻靜處在那裡對肚子進行人工按摩。按摩的人漸漸多起來,按摩許久,仍不能消解,晚飯時就再也不想吃了。
張科長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嘲諷地說:「怎麼樣?我說呢,這國家的糧食定量是經過計算的,成天喊不夠吃,我看是思想作用。不好好勞動改造,卻盯著這糧食定量做文章,就憑這一點就該好好改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