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純貞嬤嬤(5)
院長吐了一口氣,繼又回轉頭來對著割風說:「割爺,說妥了吧?」
「說妥了,崇高的嬤嬤。」
「我們可以依靠您吧?」
「我服從命令。」
「這就好了。」
「我是全心全意忠於修院的。」
「就這麼辦。您把棺材釘好。嬤嬤們把它抬進聖壇。大家舉行超亡祭。接著大家回到靜室。夜晚十一點以後十二點以前,您帶著鐵槓來。一切都要進行得極其秘密。聖壇裡除了那四個唱詩嬤嬤、登天嬤嬤和您外,再沒有旁人。」
「還有那柱子跟前的嬤嬤呢。」
「她不會轉過頭來的。」
「可是她會聽見。」
「她不會注意,而且修院知道的事,外面不會知道。」
談話又中斷了一會兒。院長繼續說:「您把您的鈴鐺取下。柱子跟前的那個嬤嬤不用知道您也在場。」
「崇高的嬤嬤?」
「什麼事,割爺?」
「驗屍的醫生來檢查過了嗎?」
「他今天四點鐘來檢查。我們已經敲過鐘,叫人去找那驗屍醫生。難道您什麼鐘響也聽不見?」
「我只注意叫我的鐘。」
「那樣很好,割爺。」
「崇高的嬤嬤,至少得有一根六尺長的鐵槓才行。」
「您到哪裡去找呢?」
「到有鐵柵欄的地方去找。有的是鐵槓。在我那園子底裡有一大堆廢鐵。」
「在午夜前三刻鐘左右,不要忘了。」
「崇高的嬤嬤?」
「什麼事?」
「假如您還有這一類的其他工作,我那兄弟的力氣可大呢。就像個蠻子!」
「您得盡可能快地完成。」
「我快不到哪裡去,我是個殘廢人,正因為這個原因,我得有個幫手。我的腿是瘸的。」
「瘸腿並不算是缺點,也許還是福相。打倒偽教宗格列高利以及重立伯努瓦八世的那位亨利二世帝王就有兩個外號:聖人和瘸子。」
「那多麼好,有兩件外套。」割風嘟囔著,其實,他耳朵有點聾。
「割爺,我想起來了,還是準備花整整一個鐘頭吧。這並不太多。您准十一點帶著鐵槓到大祭臺旁邊來。祭禮夜間十二點開始。應當在開始前一刻鐘把一切都完成。」
「我總盡力用行動來表明我對修院的忠忱。這些都是說定了的。我去釘棺材。十一點正,我到聖壇裡面。唱詩嬤嬤們會在那裡,登天嬤嬤會在那裡。有兩個男人,就可能會好些。算了,不用管那些!我帶著我的撬棍。我們打開地窖,把棺材抬下去,再蓋好地窖。在這以後,一點痕跡也沒有。政府不至於起疑心。崇高的嬤嬤,這麼辦該算妥當了吧?」
「不。」
「那麼還有什麼事呢?」
「還有那空棺材。」
這問題佔去了一段時間。割風在想著,院長在想著。
「割爺,他們把那棺材拿去,會怎麼辦?」
「埋在土裡。」
「空埋?」
又是一陣沉寂。割風用左手做著那種驅散疑難的姿勢。
「崇高的嬤嬤,是我到禮拜堂的那間矮屋子裡去釘那棺材,除了我,旁人都不能進去,我拿一塊蓋棺布把那棺材遮上就是了。」
「可以,但是那些腳夫,在抬進靈車,送進墳坑時,一定會感到那裡沒有東西。」
「啊!見了……!」割風叫了起來。
院長開始畫十字,瞪眼望著那園丁。「鬼」字哽在他喉嚨裡了。
他連忙信口胡湊了一個應急的辦法,來掩蓋他那句褻瀆的話。
「崇高的嬤嬤,我在那棺材裡放些泥土,就像有個人在裡了。」
「您說得有理。泥土和人,原是一樣的東西。您就這麼安排那個空棺材吧?」
「我一定做到。」
院長的臉一直是煩悶陰鬱的,現在卻平靜了。她做了上級要下級退去的那種表示,割風朝著屋門走去。他快要跨出門外時,院長又微微提高了嗓子說:「割爺,我對您很滿意,明天,出殯以後,把您的兄弟帶來,並且要他把他姑娘也帶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