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鼠日記(39)

大陸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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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濱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9月17日———

從第二天起,我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等我的日用品到來,這裡的規矩是個人有個人的用具。可是十幾天過去了,我的日用品根本不見蹤影,我想問問勞動號,賈坤攔住了我:「反共,你跟我打招呼了嗎?」我在這的外號改成了「反共」

我說:「我現在跟你打招呼,行嗎?」

他說:「這事你不用問,什麼時候給你,管教都安排好了。」

我又問:「我能給家人寫點東西,讓他們給我辦理嗎?」

他很煩地罵道:「去你媽的,你還想好事呢,記住了這是改造!」

之後的十幾天,我沒刷過牙洗過臉,牙花子腫起來,衣服被撕得一條條的。管教把幫教組的成員找出去談話,管教都是非常懶惰的人,他們不願意親自動手打人,群眾鬥群眾的方式是老傳統。幫教組的五六雙眼睛時刻在看著我,讓我一動不動地坐著,不許打水喝,不許放便,反正什麼也不許做。

這裡在活動時間可以小聲說話,私人物品自己管理,但是一切等級制度都嚴格執行,給幫教組增加了一個鋪位,讓他們白天輪流睡,幫教組白天給我上「大課」夜裡上「小班」

賈坤開始找我的茬,我蹲在他前面,他坐在一摞很高的墊子上,他問我家庭情況、家人的電話、每人的收入,我說自己從來沒問過家人,確實不知道詳情。賈坤把我的頭往他胯下按,我就努力掙扎起來,越掙扎壓力越大,就上來一個愣頭愣腦的傢伙幫忙:「媽的,我一看到他這種人就來氣!」他薅著頭髮往我臉上打。

「教獸」破開一張撲克牌,扔給我其中的一層,讓我在上面寫需要家人送的東西,平時他們就熊老實的犯人,我來了以後都轉向了我,好像我是一棵搖錢樹。我拒絕寫撲克牌,賈坤問我:「你父母是不是雙職工?」我不懂他的意思。他用小棍子打我腦袋:「你現在有多少錢趕快說,通過什麼方法可以拿到,說晚了打死別怪我。」我搖搖頭,他給我拿出了一本新出不久的法律書看,上面有一條侵犯國家安全罪的條款,規定公安機關可以沒收其所有個人財產。

我自言自語:「共產黨把壞事都做絕了。」幫教組的人熟練地一腳把我踢跪在地,他們集體一人一句地罵我:「這小子胡思亂想,不能讓他胡說八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怎麼出了這麼個怪胎!」;「他屬於非人類。」;「他的腦子有病。」;「真他媽的是一個雜種。」

我趁他們不防備溜到地上,「禿鷹」嚷著:「這麼多人還看不住一個!」「教獸」掐著脖子把我拖回去:「等到我幹完活,你再下地,知道嗎,這是規矩,你以為在家呢!」我都要哭出來了:「我大便已經憋兩天了,肚子裡實在受不了,快要拉到褲子裡了。」

「那你什麼時候幹完活啊?」「我幹完了通知你。」「大哥,兩天了,還沒忙完呢!」「你他媽的一點不像是改造」我痛苦地扭動,旁邊的人罵著:「這麼臭啊,他拉出來了」賈坤:「趕緊讓他上」我抱著肚子到茅坑,兩隻大塑膠桶在裡面,桶裡是槽子洗澡的開水,我沒有地方啊,只好側著身子擠進去,基本上是抱著水桶的姿勢。

「媽的,拉到外邊了」「教獸」在找茬,賈坤說:「讓他吃了!」上來幾個人將我的臉面對著茅坑口裡按,「給共產黨磕頭、磕頭!」我的頭一點點地靠近,終於看清了上面的屎,我被迫用手劃拉進便池裡面,「教獸」哈哈大笑:「他真是個瘋子,不知道髒啊,哈哈…」我的頭梆地磕到地上。

打我的這個小子姓張,26歲,我叫他「教獸」後來我們成了朋友,他的學問不高,但是他以初中水準的常識藐視我。他說我:「你真他媽的不懂法,上外國網站不把你槍斃算好的!」我說:「中國哪條法律規定上外國網站就違法了,中國三億線民那個能夠不上外國網站,他們都違法了嗎?」我說什麼都沒用,有什麼樣的政府就有什麼樣的國民。

他從桶裡舀了一盆滾燙的開水,邊潑熱水邊問我:「你說什麼。」我的雙手和後背都禿嚕皮了,我哀求他不要再潑了,這小子一直不理我。在這場殘酷的鬥爭中,他們是勝利者,而他們的人性已經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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